第26章_白月照流光/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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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子衿翻到扉页,看着那句yīn阳怪气的“yù练此功,必先身死”,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是说只有死人才能练么?”

  “《灵梦武笃》将自己的剑法归于’魂剑流’,是因为需要人以生魂入剑。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不是濒死,魂魄极难离体。”

  “以魂入剑?”子衿唬了一跳,“真的有可能做到?”

  “灵剑道是以灵物入剑,比如说真煌剑灵本是苍梧老凤。如果灵物可以入剑,人为万物之长,没有不能入剑的道理。天下第一名剑不动尊剑,即是以御剑门祖师爷嬴左的魂魄做剑灵。”

  “嬴左是死了以后才入剑的,活人怎么入剑?”

  纪明尘翻到其中一页:“如何灵魂出窍,如何以魂入剑,这里都写明了。”

  子衿自言自语:“若是这样,身体是死是活,有没有筋脉尽断,倒是不要紧……”他想到这里,猛地一震,抬头望向纪明尘,心中百感jiāo集,“你是要我……修魂剑道?”

  “筋脉尽断,能恢复到你这样,已经是个奇迹了。再要修剑道,却是不能。”纪明尘的声音变得既低且沉,“但是魂剑流对身体禀赋没有任何要求,你试一试,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再度御剑。”

  子衿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连说三个好字,捧着《灵梦武笃》,激动得热泪盈眶。

  虽然他小时候修剑道始终比不上纪明尘,但除了哥哥以外,却是谁都不服气的。灵剑道讲究天赋与家学,他生是纪家人,天资又会差到哪里去。父亲亲手领他上路,悉心调教,他也曾经是让同辈望而生畏、望而生羡的天才少年。

  可是年少时有多风光,打落凡尘后,就有多痛苦、多绝望。原本唾手可得所以不加在意的剑,此时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不甘心。

  死也不甘心。

  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一双手,连养家糊口都很难的。握剑,却是想都不敢想。

  那点不甘心,便与那许多的痛苦、绝望一起,随着时间的消逝,烟消云散了。

  他认了。

  认自己是个废人,从此与纪明尘云泥有别。

  此时捧着这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武功秘籍,那点不甘心又争先恐后地从心底里冒出来:魂剑流!修真界还没有人试过的!不但可以重新成为一个剑修,说不定哪天连纪明尘都打败了,也犹未可知!纪明尘再厉害,也不过拼个天下第一,而自己要是修得好,那可是一派宗师!像嬴左那样,五百年后大家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咱们灵剑道开山立派的祖师爷,天下剑修共同的老师!

  子衿捧着《灵梦武笃》,做着白日梦,竟是激动得整个人都发抖。

  一边做白日梦,一边用濡湿的眼睛深qíng款款地望着纪明尘,倒是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

  半晌他突然回过神来:“咦?这跟你把我锁g上有关系吗?”

  纪明尘淡然道:“魂剑流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出窍。阿桓说很少有人做得到生魂离体,就算是他们乔家,一代中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能做到。”

  “那怎么办?”子衿被他说得神色焦急,“我这辈子都没有出过窍,做梦都很少做的。”

  “《灵梦武笃》里倒是有详细的要诀。扉页上说只给死人练,大概是因为活人极少有这个心气,可以忍受魂体相剥离带来的疼痛。”

  “我可以。”子衿笃定道。“我是个废人了。只要能让我再御剑,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纪明尘点点头,眼中透露着赞许:“阿桓说,生魂离体后,有三难一防。一难是行路难,即离体不远;二难是久留难,生魂离体容易散溢,最多一刻钟,不能再久待;三难是整全难,在人看来普普通通的东西,也极有可能伤到魂魄。”

  “一防又是什么?”子衿细细询问。

  纪明尘沉声道:“夺舍。”

  子衿咽了口口水。

  孤魂野鬼,妖魔鬼怪,甚至于作祟剑灵侵夺人的身体,不是没有的事。

  纪明尘蹲身握住他的脚踝,用拇指轻抚脚环纹路:“这上头是乔家的退煞符。”

  子衿哦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瞥他一眼。

  绕了那么一大通,锁他竟是为了……

  “辟邪啊。”子衿闲闲地摸了一颗瓜子,塞到齿fèng中间,清脆地一声嗑,“退煞符拍我身上不行么?”

  装。

  就知道装。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你懒散放赖,父亲临终前要我督你修道。你已经荒废了十年,再不好好练出个门道,就别想踏出这道门去逍遥快活。”纪明尘义正言辞地说完,在他身边盘腿坐下,翻到《灵梦武笃·出窍篇》,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无视书边页无名前辈“胡说八道”的批注。

  说罢自己打坐练功,竟是开始修炼内力。

  子衿白了他一眼,心说:“神经病啊!把我锁在g上,竟是要一起用功!”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心中却熨帖得很。

  在他都放弃了自己的时候,纪明尘没有放弃他。

  他也从来没有看轻过自己,做出践踏他自尊的事。

  不久,纪明尘听到他凑到耳边,轻声说:“谢谢哥哥。”轻轻软软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爱娇。

  纪明尘攥紧了手指。

  七日后,子衿第一次魂魄出窍。

  他站在g前,看着自己和纪明尘肩并肩盘坐在g上,心叹果然是亲兄弟啊,连打坐的姿势、表qíng都一般无二,乐不可支。他绕着自己转了三圈,心叹“老子长得真俊啊”,然后凑到纪明尘身前喊他:“纪明尘!纪明尘!”

  纪明尘依旧闭着眼睛顾自运功,不理睬他。

  “好绝qíng啊!我的魂魄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我。”子衿玩心呼起,伸手一弹他的额头。

  纪明尘猛地睁开了眼睛。

  扑面一阵风来,子衿轻飘飘被扇到一丈开外,感觉头晕晕的:“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压?”大能高手,正气充沛,不管生灵死灵都不易靠近。

  “好凶啊!看来以后碰见你,要有多远离多远了!”子衿笑道。

  纪明尘自然是听不见的,眼光却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子衿低头看看自己,难道他现在不是透明的么?正当他怀疑他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开了天眼,纪明尘的目光滑向左右,最后推了推自己的身体:“阿檀。”

  他的身体现在就是具空壳,一摇就直挺挺栽倒下去。纪明尘将他搂进怀里,叫了两声,用手指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后抬头四下一扫:“你在哪里?听到就赶紧回来。”

  子衿乖乖附体。纪明尘还在东张西望,他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看哪儿呢,我在这里。”

  四目相对,他才觉得此时的姿势相当暧昧。他枕在纪明尘的腿上,手还捏着他的下巴,纪明尘眼中漆黑如夜。

  “我……”纪明尘才说了一个字,怀里的人又一次眼珠朝上,只剩眼白。

  纪明尘:“……”

  子衿的魂魄冲出门外。

  刚才不妙,很不妙!纪明尘似乎要说些什么难以追回的话,所以他下意识就跑了。

  来到室外,他很快就被前所未有的体验所震惊。他的五感无限扩张,他能感觉到头顶明月朦胧,清风流过身体,螽斯振翅、地鼠奔行都是如此明晰,一时间忘乎所以,在云中阁中飘来dàng去。不知怎么飘到了听花院中,宋诗、翁故凡、乔桓以及李逸芝四个正在打牌九,碰来碰去的。原本翁故凡和乔桓是很讨厌宋诗的,但是有李逸芝从中斡旋,倒也不打不相识。何况三个人年纪都还小,打起牌来还管什么“你捅了我师母一刀”、“你师父捅了我一刀”,胡了再说啊!成天闲着没事gān,就玩到了一块儿。

  此时子衿甫一进门,乔桓就猛地转过头看着他,脸色惨白。

  “你看得到我啊?”子衿亲亲热热地飘进去,正想拍拍他的肩膀,还没触及就被一道光弧弹开,疼得他大叫一声,翻滚着落到院中。

  “呕----”乔桓弯腰便吐。

  宋诗把牌一推:“清一色,十八台,来来来给钱给钱----输了就输了呗,装什么病啊!又不要你掏钱。”

  乔桓面色惊恐地抱住替他抚背的翁故凡:“师兄!这里有不gān净的东西!”

  李逸芝正摸钱给宋诗,闻言一抖:“别……别瞎说!”

  不gān净的东西被电得头昏脑涨的,飘回了清秋院里。纪明尘依旧将他摆在腿上,焦急得等着他归来,见他缓缓醒转,却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快到一刻钟了。”手边的沙漏即将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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