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_攻略病娇反派的正确姿势[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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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人影杂乱,水洼被踩得泥水飞溅。

  “不是说三天后才会有天劫吗?怎么提前降临了?!”

  “我不想死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怎么不躲起来?”有人拉了他一把:“快找个洞府躲一下,那边全是平地,你被天劫砸中,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少年目光平静如水,抽出手臂。

  “你骗了我们一路,那你对阿梨是真心的吗?”

  他织了太多谎言,将自己也活在谎言里,真心与否,无从得知。

  他突然停下脚步,摸了把侧脸,抹下一片血迹。

  一根银亮琴弦,在面前绷紧,染上一层血色,天际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

  目盲男人席地而坐,从容抚琴,白衣少年枕着双臂,躺在屋顶看云。

  琴声潺潺如流水,峨峨如高山,铺开一片高山流水。少年却把两只耳朵都堵住,翻了个身离得远远的。

  学不来的东西,他便不听,不学,也不看。

  正如同,不论如何拘押在男人身边,看他待人接物,学他为人处世,每日耳濡目染,他也永远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两人换了个村落暂住,这回身边又多了个虬髯大汉。

  据闻大汉早年开了个客栈,原本无人问津,男人给他换了个名字后,生意蒸蒸日上。但不知为何,在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他做起了甩手掌柜,千里迢迢一路往北,终于追上了男人。

  问他为何执著于此,大汉笑着说,是为了报那二字之恩。

  能写出这两个字的人,怎么可能会逼着徒弟杀妻?

  少年不屑一顾,这又是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往后的一段日子成了三人行,一个虬髯大汉,一个年轻男人,还有一个白衣少年。

  也是一个暴雨夜,三人在山中古亭落脚。

  风雨晦暝,少年敏锐地从狰狞的草木之后,察觉到一股杀气。男人把琴横在面前,没有回头:“你们先走。”

  彼时心高气傲的少年,认为这只是些普通山匪,不大服气:“我一个人就能对付。”

  “小孩凑什么热闹。”男人把手放在他头上:“走吧,待会在这里汇合。”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出草丛后数条阴森森的人影。紧接着是兜头砸下的倾盆大雨,雨声中如有千军万马,酝酿着一场刀光血影。雨珠扑上琴弦,如点点星光四散,流水般的琴声化作寒刃长唳,漫天雨幕被一张琴弦交织的银网笼住。

  少年稀里糊涂地被人提起腰带夹在胳膊底下,一路狂奔,塞进草垛中。

  “别出来!千万别出来!”那大汉把杂草都堆在他身上,喘着粗气:“那些是先生的仇人!”

  这男人,到底有多少仇人?

  大汉抹着满脸雨水:“这回是奔着琴来的!小公子,你藏好喽,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来解决!”

  雷声交杂着雨声,在耳畔轰鸣。干草戳人,如同置身于一座剑笼之中,束缚着他的手脚,瓢泼大雨砸在他身上,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雨声渐弱,乌云拂月。他将草垛拨开,循着一路血迹往前走。

  先看到的,是那个大汉的尸体。

  就为了报二字之恩,千里迢迢陪着恩人一同赴死,难不成还真应了那句“仗义每是屠狗辈”?

  少年擦去脸上尘泥,对此匪夷所思,心中也无波澜,他现在只想找到男人。

  双脚如陷泥沼,迈起步来不听使唤,雨后泥土的腥味混杂着血腥气,浇灌在五脏六腑。

  少年徒步走上矮坡上的凉亭,一袭白袍污泥遍布,狼狈地夹杂着草叶。

  这个样子到男人面前,会被趁机嘲讽。

  他在半腰停住脚步,迅速潦草地擦干泥印,抹平襟袍,又是一身干净落拓。

  古亭下有一条水波粼粼的河,暴雨过后,河水漫了出来,映着一轮明晃晃的月。

  男人黑漆漆的影子,盘腿坐在古亭中,纹丝不动。月光描摹着他眉眼,脸上两道血痕,从他双目中流淌。他闭着眼,有如酣眠。

  从不离身的琴,不知去向。

  温柔的月光泼在少年身上,便成了凌迟的刀。

  他沉默地立了片刻,伸手帮男人那两行血迹擦去。

  男人眼睫轻轻一颤,没有睁眼,“把我的金丹拿出来。”

  少年站着不动。

  “……用这个东西,给那人一个交代,你也算完成任务了。”

  少年依然倔强地没有动作。

  “我陪不了你多久,”男人微微一笑:“终有一日,你会找到自己的桃源乡。”

  一条路走不下去的时候,能够让他卸去强笑伪装、放下森严戒备的桃源乡,那里有潺潺如流水般的琴声。

  少年冷冷地,一字一句:“我不要别人。”

  男人笑了笑,提起手腕,指指他紧绷的脸,又缓缓拍拍他的肩:“少年啊,要有意气,秋月春风等闲度,不要暮气沉沉。”

  三十日,不多不少,负债还钱,两不相欠。

  少年依旧倔强地站着不动。

  “不要任性,找到你自己的路,走下去。”男人说:“你也有想守护的人吧。”

  少年总是没心没肺地挂着微笑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绝望的神情。

  男人逐渐僵硬的身体往一侧倾倒,古亭没有栏杆,那里便是一片泱泱河水,河中有月,他坠下去,打碎了那轮月亮,破碎又盈圆。

  月在水中,月逐水流,望而不得,触之即碎。

  男人最后的絮语,飘散在风中。

  “我妻儿若还活着,那个少年,应该和你一般大了。”

  山风呼啸,草木伏首,天下月色,压在少年双肩。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第66章琅环秘境(七)

  琴声如一场潇潇暮雨,淅淅沥沥,间或却交织着电闪雷鸣。

  一段陌生记忆随着琴声汇进脑海,白梨猝然惊醒,摸了把脸,冰凉一片。

  她所在的洞府塌陷大半,天空开始下雨,暴雨裹挟着碎石如山洪泄地,触及周身时,又翻滚着分为两股。

  白梨披着衣服走到洞口,墨黑的天穹漫出血色,两人来时经过的那片密林发出尖利的啸声,飞禽走兽从梦中惊醒,仓皇奔逃,拧成滚滚黑烟拔地而起,犹如条条川河汇入大海,倒流进墨云之中。

  天劫再次降临,这回来势更加凶猛,不论是秘境外的闯入者,还是秘境内的飞禽走兽,无一例外悉数打杀。

  一股山穷水尽般的糟糕预感顺着冷汗从她背后淌下来。

  光凭她几句话根本劝不住人,他走下的每一步,都犹如一枚枚犬牙交错的棋子,紧咬着、追逐着彼此,没有回头路,也不允许他稍作停留。

  原著里姜别寒被捅了一刀,又被挖去金丹,满身修为,点滴不剩,几乎成了个废人,秘境内又尽是杀戮四起的亡命之徒,天地茫茫寻不到出路,只能靠绫烟烟和夏轩不离不弃,费尽千辛万苦,才伤痕累累地逃出秘境。

  白梨得找到主角团,他不给自己留退路,她或许能试着修修补补。

  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上哪找人?

  琴声愈显急促,辨不清方向。白梨腰侧微微震动,芥子袋中有微光闪烁,她打开袋口,黑珠滚到手心,笼着一层淡青色的光,是她先前刚刚进入秘境时,扶乩琴中飘出的微光。

  淡青色光芒如一缕细流,循着天际幽若的琴声飘去,像在为她指引方向。

  白梨犹豫半晌,将手里衣物叠整齐放在地上,玉牌压在衣襟处,他现在一无所有,不能少了这些东西。

  她又用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可刚刚写完,这些字又被泥流冲刷得面目全非,根本无从下手。

  她索性将那枚梨花华胜摘下来,和玉牌放在一起,而后一头扎进暴雨中。

  踏出洞府的一刹那,角落泥泞里的一枚白子,怦然碎裂。

  —

  闪电劈出阴林鬼影。哭喊呼救声层出不穷,雨幕中酝酿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有一头磨牙吮血的凶兽,张嘴将所有人一口吞入腹中。

  绫烟烟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堪,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侧。她背着姜别寒,踩着桃木剑,艰难地劈开重重风浪,小木剑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放我下来……”姜别寒腹部的血淌了她一身,在一阵忽冷忽热中交替着昏醒,“你背不动我的,这样下去我们都走不了……”

  “我其实……力气很大,”绫烟烟咬着牙埋头往前,强颜欢笑:“师兄你看,你一直被我骗到现在……”

  她其实一点也不柔弱,只是享受被爱人保护的安全感。她受到刁难,有师兄的背影挡在面前,师兄受到非议,有她在背后据理力争。师兄练剑的时候,她便将自己的修行抛置脑后,翻阅那些令她头疼的剑谱,分析那些目不暇接的剑式,而后在不经意间提点只言片语。

  从来都是默默地在背后付出。

  姜别寒轻轻笑了笑:“我一直都知道。”

  两人仿佛相依为命的浮萍,在狂风骤雨中飘摇。绫烟烟感觉背上的人越来越轻,气息也越来越弱,她轻轻喊了声:“师兄……”

  没有回应。

  桃木剑灵气几近耗尽,两人跌坐在地,绫烟烟顾不得自己摔伤,将姜别寒护在怀里。

  一道浑身湿漉狼狈的人影破开黑暗,中途还摔了一跤。夏轩来不及擦脸,踉踉跄跄地跑到他们面前。

  绫烟烟艰难地侧过脸:“找到了吗?”

  夏轩抹着满脸雨水,摇了摇头,额头上磕破一个拳头大的血口。

  绫烟烟看着这个一瞬之间长大的师弟,于心不忍:“疼不疼?”

  “不疼!”他使劲摇头:“我再去找!”

  暴雨将山石推下半山腰,轰然巨响,绫烟烟脚下突然一滑,站的那块地方猝然塌陷,她下意识将木剑驭到姜别寒身下,自己径直坠了下去。

  “师姐!”夏轩只抓到她的袖角,这片袖子发出濒临撕裂的悲鸣。他肺腔中浸泡着腥风血雨,快要坚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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