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好巧，你也是三千年来，第一个敢在本座面前捏碎我灵蝶人。
风辞面无表情地想。
月色穿透云层，林间风悄然止了，只剩落叶纷飞，散落在二人身边。
灵蝶在裴千越指尖碎裂，幻化成点点细碎金光，从他指缝滑落。
裴千越手其实很美，手指纤细修长，又不似女子般柔弱无骨，用力时手背青筋暴起，苍白却有力。
可风辞现在只想把这只爪子剁了。
难得今天捏出了一只这么好看灵蝶！
臭小子！
他手臂还被反钳在身后，少年骨架小，裴千越只用一只手就能钳住他手臂。再稍加施力，风辞便听见了骨节发出不堪重负轻响。
“城主。”风辞提醒道，“再拧下去，手要断了。”
虽然以修真界现在医疗技术，治个断骨应当费不了多大功夫，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不想全程捧着只断手跟在裴千越身后。
裴千越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握得更紧。
“可你不怕。”裴千越一偏头，声音冰冷，“你好像什么也不怕。”
无论是在灵雾山，在临仙台，还是现在，裴千越从未在他他身上感到过半分恐惧。
风辞笑了：“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怕。”
“那便是本座不值得让你怕了。”裴千越擒着风辞腕骨，缓缓施力，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其捏碎。可他语调依旧是淡淡：“你是觉得本座不会杀你，还是说……你不怕死？”
裴千越好像非常热衷问别人这种送命题。
风辞道：“我对城主还有价值，城主不会杀我。”
“天玄宗遗孤不止你一个。”裴千越道，“而且本座听说，你从灵雾山迷阵下侥幸逃生后，便失忆了。”
风辞：“……”
孟长青那个大嘴巴！
风辞诚恳道：“只是暂时。”
裴千越：“能想起来？”
风辞：“我努力。”
钳制着手臂力道一松，裴千越松开了他。
风辞揉着手腕，十分怀疑裴千越是不是有什么施虐欲，喜欢从别人痛苦中获取快感。
这在他去上一个世界，好像是种心理疾病，需要看病就医。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劝他早日去治治病，否则迟早害人害己。
风辞在心里默默地想，裴千越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前走。
风辞追上去：“城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附近好像都没有人烟啊？”
他追着问了一连串问题，裴千越忽然停下脚步，风辞没收住，一头撞上对方后背。
风辞“嗷”地一声，揉了揉额头：“你这身上是石头做吗，这么硬。”
明明小时候又软又凉，抱起来很舒服。
裴千越回身，那张俊美无双脸上仿佛凝着霜雪。
“你跟着我做什么？”裴千越问。
风辞也不隐瞒：“弟子想知道仙门之祸细节，城主不肯告知，弟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裴千越：“为何想知道这些？”
风辞：“为我师门报仇。”
裴千越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裴千越转身面向前方，淡声道：“我不去青阳宗。”
青阳宗，是今天出事那个仙门名字。
风辞点头：“跟过来时就发现了。”
修真道法，是通过修炼将天地灵气转化至自身体内，所处环境灵气越盛，自身转化率便也更高，也能极大程度避免修炼时可能遇到各种危险。
因此，修真门派通常会选择灵气极盛之地建派。
可这附近杳无人烟，灵气稀薄，哪怕规模再小仙门，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
风辞又问：“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裴千越不答，轻轻一抬手。
他掌心泛起藏青色灵力碎光，二人所站立空地前方，地面陡然裂开一个缺口。
那裂口渐渐变大，缝隙里不断生出树藤、嫩芽，盘旋而上。
最终，一株高大榕树出现在他们面前。
榕树下方，粗壮树根彼此缠绕，中间深陷进去，看上去仿佛一扇形状古怪“门”。
这是一个秘境入口。
秘境是完全独立空间，内部千变万化，各不相同。
有些秘境是天然形成，其中必然灵气郁结，甚至一草一木，一树一石，都富含极其丰富灵气。这种秘境，被修真界称作灵脉。
而有些，则是人为建造。
人为建造秘境，大多是为了存放某些物品，可能是独门秘籍，也可能是珍稀法器。但同时，秘境中常有制造者准备重重陷阱，稍有不慎，有丧命危险。
风辞从三千年前就耳提面命弟子，路遇陌生秘境不要乱闯，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当然，假如你修为高到可以横扫天下，不惧任何秘境，倒也可以去闯一闯。
不过闯过重重困难，到达秘境最深处后，等待你或许不是什么珍稀好物，而是某位修真大能屯一屋子小人书。
——风辞还真见过这么无聊人。
那么，眼前这个秘境，又是什么呢？
风辞看得出，这是个人为建造秘境，且制造者修为高深，从外观看几乎瞧不出其境界……
裴千越直接抬步往里走。
“诶！”风辞拉住他袖子，“这里头什么地方？安不安全？你就这么闯进去……”
裴千越：“放手。”
风辞：“啊？”
裴千越将衣袖从风辞手里扯出来，厌恶道：“别碰我。”
风辞：“……”
呵呵，你以前都是求着我抱。
扯扯袖子怎么了？
你刚才还差点把我胳膊拧断！
“你若不想进，那便滚。”裴千越冷冷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踏入秘境。
跟到现在，风辞哪有不进道理。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底却仿佛踩了个空，身体直直往下坠。
风辞索性纵身一跃，借着身体冲力撞向前方裴千越。
接着，双臂一收，将人紧紧搂住了。
二人急速坠落。
这似乎是个极深山洞，没有一丝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坠落间，裴千越还试图掰开风辞手，但风辞铁了心要恶心他，口中啊啊叫着“我好怕，城主救我”，被掰开又搂回去。
反复几次，最终变成了风辞埋在裴千越怀中姿势。
随后，他感觉背部撞到了什么，二人连体婴似沿着石壁翻滚下去。
最终落到了一片柔软藤蔓上。
风辞仗着如今身形矮小趴在裴千越怀中，没受到任何冲击，抬眼一看，裴千越就没有这么幸运。
裴千越平日总穿着宽大衣袍，如今一搂才发觉其腰身比寻常人更加纤细，胜在身形较高，看上去才没那么单薄。
他发丝衣物都在翻滚中散乱开，覆在眼前黑绸也微微松散，欲落不落。
裴千越声音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放手。”
风辞一怔，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自己在挣扎时不小心拽住了他系在脑后绸带。
甚至只要他再轻轻一扯，都能将那绸带扯下来。
只要扯下来看一眼，是不是就能知道他眼睛怎么了？这念头在风辞心中闪过一瞬，可他没有这么做。
风辞手一松，绸带从他掌心滑落。
裴千越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不该勉强他。
“抱歉啊。”
风辞直起身，想从裴千越身上下来。他一条腿刚落地，裴千越忽然道：“别动！”
可到底慢了一步。
风辞腿落地瞬间便被什么东西附上来，死死缠住，动不了了。
风辞本以为他们落到了一片藤蔓上，可现在才发现，那藤蔓上似乎还附着了别东西。风辞用手指沾了一点，牵出一条细丝，还带着些许灼人寒气。
风辞：“蛛网？”
裴千越：“是。”
“那……”风辞低头看向被自己完全压在身下，几乎平躺在这片藤蔓上，四肢都已被蛛网完全缠住裴千越，默然片刻，“你还能动吗？”
裴千越：“……你觉得呢？”
风辞：“……”
就说了遇到陌生秘境不要随便乱闯！
秘境这东西棘手地方就在于防不胜防，很多刁钻小陷阱有时并非武力值强就能强行突破。比如现在，风辞倒是能一把火将这片藤蔓烧了脱身，可他身下小黑蛇恐怕就要变成炭烤蛇肉了。
……这可不行。
风辞皱眉问：“你跑来闯秘境，就没事先做点准备？”
这么轻易就被陷阱困住，就这还当仙盟盟主？
“如果不是你添乱……”
裴千越听上去似乎马上就要被风辞气死了。风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自己在空中一直撞他，甚至落地时还压在他身上，才害得他被困至此。
连忙安抚：“别别别，你别着急，我想想——”
他话音未落，藤蔓下方地面忽然坍塌。
周遭亮了起来。
风辞这才发现，他们所处这片藤蔓还不是这无底洞底部，而是被悬挂在山洞中央。
这片藤蔓下方不足百尺距离，竟然是滚滚岩浆。
炙热岩浆在二人身下翻涌沸腾，洞中温度飞速升高，碎石滚落，瞬间便被高温熔化。
很好，这下他俩可以一起被烤了。
风辞无奈：“想……想想办法啊城主。”
“这蛛网能封住经脉。”裴千越淡淡开口。
就是他不说风辞也感觉到了。
这蛛网上带着灵力，能穿透肌肤，锁入经脉。他被捆束住右腿已经如置身冰雪之中，渐渐没了知觉。
料想裴千越也不会太好过。
他这是什么运气，几千年不下秘境，一来就遇上这么狠毒陷阱。
岩浆炙烤着石壁，悬挂在石壁上藤蔓和蛛丝开始渐渐熔化。可那熔化并没有帮到他们，石壁边沿流下墨绿色汁液，藤蔓再也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子重量，猛地下坠几寸。
再这么下去，他们会在浑身经脉被封锁、灵力全失情况下滚落岩浆。
化为灰烬。
可哪怕是在这般紧急情况下，风辞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畏惧神色。
裴千越低声道：“你果真不怕死。”
他发丝微微凌乱，侧脸逆着光，在火光中显得格外俊美。
风辞收了他平日那副没精打采样子，视线不断在石壁间搜寻着出路，随口道：“生有所求，才会怕死，无所求，便不怕了。”
裴千越问他：“你无所求？”
藤蔓还在持续下坠，风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有所求？”
裴千越道：“有。”
风辞低头看向他，似乎在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
半晌，他移开视线，轻轻道：“那你得小心，别死在这儿了。”
山洞里温度很快高得常人难以忍受，可风辞身下那具身体，却冷得出奇。
那是蛛网正在渐渐冰封他经脉。
风辞伏在裴千越身上，低声道：“城主大人，再想不出办法，我们就要一起死了。”
没有回答。
裴千越静静躺在原地，呼吸间已带上淡淡白汽，仿佛已经没了意识。
他身体太冷了。
裴千越是妖，灵力就是他生命之源，经脉被封锁导致灵力无法运转，于他而言甚至有生命危险。
真没办法吗？
倒也不是。
可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该是一名十多岁仙门普通少年能懂。
风辞无声地叹了口气，可就在这时，悬挂在石壁上藤蔓终于不堪重负。
断了。
“——裴千越！”
急速下落中，风辞只来得及将裴千越重新抱住。
噗通——
滚烫岩浆翻涌着，瞬间将二人吞没。
一切归于寂静。
片刻后，一个金色半透明灵力光罩，从岩浆中缓缓升起。
风辞一只手搂着裴千越，一手平举身前，源源不断淡金色光芒自掌心溢出，化作光罩将二人包裹起来。
裴千越身上蛛网已被岩浆高温完全熔化，风辞手一抬，正想驱使灵力光罩浮上去，却见周遭景象又变。
汹涌翻滚岩浆、烧得滚烫石壁、不断坠落藤蔓，忽然全都禁止不动。
随后渐渐沙化，吹散，最终化作藏青色灵力光芒，消散在虚空中。
风辞脚碰到了地面。
他们正站在一条狭长甬道中，风辞抬起头，裴千越立在他身侧，穿戴整齐，发丝衣袍一丝不苟。
还是那个孤高、冰冷、叫人不敢靠近阆风城城主。
风辞还维持着搂住裴千越姿势，后者轻轻一推，将他推开了。
风辞瞬间什么都懂了。
“这秘境是你建？”风辞收回了灵力光罩，简直被他气笑了，“你在试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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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辞面无表情地想。
月色穿透云层，林间风悄然止了，只剩落叶纷飞，散落在二人身边。
灵蝶在裴千越指尖碎裂，幻化成点点细碎金光，从他指缝滑落。
裴千越手其实很美，手指纤细修长，又不似女子般柔弱无骨，用力时手背青筋暴起，苍白却有力。
可风辞现在只想把这只爪子剁了。
难得今天捏出了一只这么好看灵蝶！
臭小子！
他手臂还被反钳在身后，少年骨架小，裴千越只用一只手就能钳住他手臂。再稍加施力，风辞便听见了骨节发出不堪重负轻响。
“城主。”风辞提醒道，“再拧下去，手要断了。”
虽然以修真界现在医疗技术，治个断骨应当费不了多大功夫，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不想全程捧着只断手跟在裴千越身后。
裴千越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握得更紧。
“可你不怕。”裴千越一偏头，声音冰冷，“你好像什么也不怕。”
无论是在灵雾山，在临仙台，还是现在，裴千越从未在他他身上感到过半分恐惧。
风辞笑了：“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怕。”
“那便是本座不值得让你怕了。”裴千越擒着风辞腕骨，缓缓施力，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其捏碎。可他语调依旧是淡淡：“你是觉得本座不会杀你，还是说……你不怕死？”
裴千越好像非常热衷问别人这种送命题。
风辞道：“我对城主还有价值，城主不会杀我。”
“天玄宗遗孤不止你一个。”裴千越道，“而且本座听说，你从灵雾山迷阵下侥幸逃生后，便失忆了。”
风辞：“……”
孟长青那个大嘴巴！
风辞诚恳道：“只是暂时。”
裴千越：“能想起来？”
风辞：“我努力。”
钳制着手臂力道一松，裴千越松开了他。
风辞揉着手腕，十分怀疑裴千越是不是有什么施虐欲，喜欢从别人痛苦中获取快感。
这在他去上一个世界，好像是种心理疾病，需要看病就医。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劝他早日去治治病，否则迟早害人害己。
风辞在心里默默地想，裴千越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前走。
风辞追上去：“城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附近好像都没有人烟啊？”
他追着问了一连串问题，裴千越忽然停下脚步，风辞没收住，一头撞上对方后背。
风辞“嗷”地一声，揉了揉额头：“你这身上是石头做吗，这么硬。”
明明小时候又软又凉，抱起来很舒服。
裴千越回身，那张俊美无双脸上仿佛凝着霜雪。
“你跟着我做什么？”裴千越问。
风辞也不隐瞒：“弟子想知道仙门之祸细节，城主不肯告知，弟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裴千越：“为何想知道这些？”
风辞：“为我师门报仇。”
裴千越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裴千越转身面向前方，淡声道：“我不去青阳宗。”
青阳宗，是今天出事那个仙门名字。
风辞点头：“跟过来时就发现了。”
修真道法，是通过修炼将天地灵气转化至自身体内，所处环境灵气越盛，自身转化率便也更高，也能极大程度避免修炼时可能遇到各种危险。
因此，修真门派通常会选择灵气极盛之地建派。
可这附近杳无人烟，灵气稀薄，哪怕规模再小仙门，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
风辞又问：“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裴千越不答，轻轻一抬手。
他掌心泛起藏青色灵力碎光，二人所站立空地前方，地面陡然裂开一个缺口。
那裂口渐渐变大，缝隙里不断生出树藤、嫩芽，盘旋而上。
最终，一株高大榕树出现在他们面前。
榕树下方，粗壮树根彼此缠绕，中间深陷进去，看上去仿佛一扇形状古怪“门”。
这是一个秘境入口。
秘境是完全独立空间，内部千变万化，各不相同。
有些秘境是天然形成，其中必然灵气郁结，甚至一草一木，一树一石，都富含极其丰富灵气。这种秘境，被修真界称作灵脉。
而有些，则是人为建造。
人为建造秘境，大多是为了存放某些物品，可能是独门秘籍，也可能是珍稀法器。但同时，秘境中常有制造者准备重重陷阱，稍有不慎，有丧命危险。
风辞从三千年前就耳提面命弟子，路遇陌生秘境不要乱闯，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当然，假如你修为高到可以横扫天下，不惧任何秘境，倒也可以去闯一闯。
不过闯过重重困难，到达秘境最深处后，等待你或许不是什么珍稀好物，而是某位修真大能屯一屋子小人书。
——风辞还真见过这么无聊人。
那么，眼前这个秘境，又是什么呢？
风辞看得出，这是个人为建造秘境，且制造者修为高深，从外观看几乎瞧不出其境界……
裴千越直接抬步往里走。
“诶！”风辞拉住他袖子，“这里头什么地方？安不安全？你就这么闯进去……”
裴千越：“放手。”
风辞：“啊？”
裴千越将衣袖从风辞手里扯出来，厌恶道：“别碰我。”
风辞：“……”
呵呵，你以前都是求着我抱。
扯扯袖子怎么了？
你刚才还差点把我胳膊拧断！
“你若不想进，那便滚。”裴千越冷冷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踏入秘境。
跟到现在，风辞哪有不进道理。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底却仿佛踩了个空，身体直直往下坠。
风辞索性纵身一跃，借着身体冲力撞向前方裴千越。
接着，双臂一收，将人紧紧搂住了。
二人急速坠落。
这似乎是个极深山洞，没有一丝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坠落间，裴千越还试图掰开风辞手，但风辞铁了心要恶心他，口中啊啊叫着“我好怕，城主救我”，被掰开又搂回去。
反复几次，最终变成了风辞埋在裴千越怀中姿势。
随后，他感觉背部撞到了什么，二人连体婴似沿着石壁翻滚下去。
最终落到了一片柔软藤蔓上。
风辞仗着如今身形矮小趴在裴千越怀中，没受到任何冲击，抬眼一看，裴千越就没有这么幸运。
裴千越平日总穿着宽大衣袍，如今一搂才发觉其腰身比寻常人更加纤细，胜在身形较高，看上去才没那么单薄。
他发丝衣物都在翻滚中散乱开，覆在眼前黑绸也微微松散，欲落不落。
裴千越声音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放手。”
风辞一怔，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自己在挣扎时不小心拽住了他系在脑后绸带。
甚至只要他再轻轻一扯，都能将那绸带扯下来。
只要扯下来看一眼，是不是就能知道他眼睛怎么了？这念头在风辞心中闪过一瞬，可他没有这么做。
风辞手一松，绸带从他掌心滑落。
裴千越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不该勉强他。
“抱歉啊。”
风辞直起身，想从裴千越身上下来。他一条腿刚落地，裴千越忽然道：“别动！”
可到底慢了一步。
风辞腿落地瞬间便被什么东西附上来，死死缠住，动不了了。
风辞本以为他们落到了一片藤蔓上，可现在才发现，那藤蔓上似乎还附着了别东西。风辞用手指沾了一点，牵出一条细丝，还带着些许灼人寒气。
风辞：“蛛网？”
裴千越：“是。”
“那……”风辞低头看向被自己完全压在身下，几乎平躺在这片藤蔓上，四肢都已被蛛网完全缠住裴千越，默然片刻，“你还能动吗？”
裴千越：“……你觉得呢？”
风辞：“……”
就说了遇到陌生秘境不要随便乱闯！
秘境这东西棘手地方就在于防不胜防，很多刁钻小陷阱有时并非武力值强就能强行突破。比如现在，风辞倒是能一把火将这片藤蔓烧了脱身，可他身下小黑蛇恐怕就要变成炭烤蛇肉了。
……这可不行。
风辞皱眉问：“你跑来闯秘境，就没事先做点准备？”
这么轻易就被陷阱困住，就这还当仙盟盟主？
“如果不是你添乱……”
裴千越听上去似乎马上就要被风辞气死了。风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自己在空中一直撞他，甚至落地时还压在他身上，才害得他被困至此。
连忙安抚：“别别别，你别着急，我想想——”
他话音未落，藤蔓下方地面忽然坍塌。
周遭亮了起来。
风辞这才发现，他们所处这片藤蔓还不是这无底洞底部，而是被悬挂在山洞中央。
这片藤蔓下方不足百尺距离，竟然是滚滚岩浆。
炙热岩浆在二人身下翻涌沸腾，洞中温度飞速升高，碎石滚落，瞬间便被高温熔化。
很好，这下他俩可以一起被烤了。
风辞无奈：“想……想想办法啊城主。”
“这蛛网能封住经脉。”裴千越淡淡开口。
就是他不说风辞也感觉到了。
这蛛网上带着灵力，能穿透肌肤，锁入经脉。他被捆束住右腿已经如置身冰雪之中，渐渐没了知觉。
料想裴千越也不会太好过。
他这是什么运气，几千年不下秘境，一来就遇上这么狠毒陷阱。
岩浆炙烤着石壁，悬挂在石壁上藤蔓和蛛丝开始渐渐熔化。可那熔化并没有帮到他们，石壁边沿流下墨绿色汁液，藤蔓再也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子重量，猛地下坠几寸。
再这么下去，他们会在浑身经脉被封锁、灵力全失情况下滚落岩浆。
化为灰烬。
可哪怕是在这般紧急情况下，风辞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畏惧神色。
裴千越低声道：“你果真不怕死。”
他发丝微微凌乱，侧脸逆着光，在火光中显得格外俊美。
风辞收了他平日那副没精打采样子，视线不断在石壁间搜寻着出路，随口道：“生有所求，才会怕死，无所求，便不怕了。”
裴千越问他：“你无所求？”
藤蔓还在持续下坠，风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有所求？”
裴千越道：“有。”
风辞低头看向他，似乎在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
半晌，他移开视线，轻轻道：“那你得小心，别死在这儿了。”
山洞里温度很快高得常人难以忍受，可风辞身下那具身体，却冷得出奇。
那是蛛网正在渐渐冰封他经脉。
风辞伏在裴千越身上，低声道：“城主大人，再想不出办法，我们就要一起死了。”
没有回答。
裴千越静静躺在原地，呼吸间已带上淡淡白汽，仿佛已经没了意识。
他身体太冷了。
裴千越是妖，灵力就是他生命之源，经脉被封锁导致灵力无法运转，于他而言甚至有生命危险。
真没办法吗？
倒也不是。
可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该是一名十多岁仙门普通少年能懂。
风辞无声地叹了口气，可就在这时，悬挂在石壁上藤蔓终于不堪重负。
断了。
“——裴千越！”
急速下落中，风辞只来得及将裴千越重新抱住。
噗通——
滚烫岩浆翻涌着，瞬间将二人吞没。
一切归于寂静。
片刻后，一个金色半透明灵力光罩，从岩浆中缓缓升起。
风辞一只手搂着裴千越，一手平举身前，源源不断淡金色光芒自掌心溢出，化作光罩将二人包裹起来。
裴千越身上蛛网已被岩浆高温完全熔化，风辞手一抬，正想驱使灵力光罩浮上去，却见周遭景象又变。
汹涌翻滚岩浆、烧得滚烫石壁、不断坠落藤蔓，忽然全都禁止不动。
随后渐渐沙化，吹散，最终化作藏青色灵力光芒，消散在虚空中。
风辞脚碰到了地面。
他们正站在一条狭长甬道中，风辞抬起头，裴千越立在他身侧，穿戴整齐，发丝衣袍一丝不苟。
还是那个孤高、冰冷、叫人不敢靠近阆风城城主。
风辞还维持着搂住裴千越姿势，后者轻轻一推，将他推开了。
风辞瞬间什么都懂了。
“这秘境是你建？”风辞收回了灵力光罩，简直被他气笑了，“你在试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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