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助道友一臂之力_我不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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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助道友一臂之力

  八条甬道前,山腹洞中。

  最后的那一枚红光已经熄灭挺久了,也就是说,现在八条通道之中没有一个人,可是……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旁边角落里。

  如花公子与红蝶两人相对而立:一个穿着一身绣满繁花的长袍,面目带着一种雌雄莫辨之美,简直人比花娇;一个一身红裙银色蝴蝶飞满身,自有一种翩然的旖旎与出尘,乃是妖比蝶媚。

  一人一妖,彼此靠得很近。

  如花公子说一句,那红蝶便笑得花枝乱颤起来,说着说着还要相互看一看对方身上的衣裳。

  “……他们什么时候能聊完……”

  左流已经等累了,瘫坐在地上,内心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小金抱着西瓜,已经半天没啃,呆呆地看着那边的如花公子,喃喃感叹:“他们两个这是忽然逢了知己,所以要说到地老天荒吗?”

  陆香冷闻言,也是苦笑了一声。

  她望向了见愁方才所走的那一条甬道,里面已经没有半点动静。

  侧头一看夏侯赦,夏侯赦也是皱眉,她思索片刻,终于还是走了出来,对那边如花公子道:“如花道友,那边山阴宗几人并见愁道友都已经从甬道出来,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

  “所以你这银线……嗯?”

  话说到一半,如花公子便听见了陆香冷的声音,于是停下来,回头看去。

  小金与左流一道,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这边;夏侯赦一脸面无表情的冷然,看上去只怕也是等烦了;陆香冷便站在众人的最前方,坦然又温文地,不卑不亢。

  “好了?”

  如花公子有些诧异。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那几盏红色的灵光已经消失不见,连忙用纸扇一拍,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哎呀,本公子一聊起来便忘了时辰,差点误了大事。”

  红蝶也回头看了一眼。

  如花公子转而对她抱拳道:“他日若有机会,必当邀红蝶仙子一游中域,阅遍十九洲风光。眼下还有事在身,只怕要先告辞了。”

  听这话,他与红蝶可不仅仅是相谈甚欢那么简单。

  众人都不由有些好奇。

  红蝶眼中却出现了几分遗憾,微微一笑:“罢了,难得在隐界也能遇到个聊得尽兴之人。便祝愿诸位此行能顺利了。”

  说完,便将道路让开。

  如花公子优雅一笑,便一看自己身后的同伴们:“诸位道友,我们走吧。”

  陆香冷性格清冷,夏侯赦从来都是生人勿近,左流小金两个都是不靠谱的家伙,眼下虽然剩下了五个人,但真正适合话事的,竟然成为了如花公子这一朵奇葩。

  他一说话,众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可以赶路了,忙走上来,挑选了各自的道路,往甬道内去。

  眼见着众人这便要走,红蝶眼底多了几分奇怪的落寞。

  如花公子回头一看她,轻声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红蝶点了点头,便目送他走了进去。

  小金原本已经走到了左侧第二条通道前面,抱着西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红蝶目送他们离开的场景。

  身形纤细,一身红裙之上有精致的花纹,看着到底有几分孤独。

  如花公子到底与她说了多少东西,又从她口中知道了什么?

  眉头微微一皱,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什么,终于还是直接往那黑暗之中一投,消失了影踪。

  整个山腹洞中,恢复了寂静。

  有灰尘飘荡在空气之中,被外面浅淡的天光一照,轻轻浮动。

  一声叹息,忽然响起。

  “你也厌倦了,想出去看看了吗?”

  红蝶抬首望着虚空,望着外面那一片天光,声音细细地,也没了之前那一股妖娆劲儿,只带着一种疲惫:“人说一日得道,鸡犬升天。上人为何还将我们留在这隐界之中?鲤君,就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等着灵气耗尽,你真的甘心吗?”

  “……”

  虚空之中那一道声音,久久沉默,最终没有说话。

  似乎有一道光离开了,又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

  红蝶慢慢垂首,原本艳丽的面容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灰白的皱纹,整个人竟然像是幻象褪尽之后,出现了一片苍老。

  她重新望向那八条甬道,目光在左侧第二条通道之中停留一会儿,勾起一个莫名的笑容,便重新幻化成了一只红蝶。

  翅翼一颤,轻盈地朝外飞去,消失在那一片天光里。

  东南蛮荒,位于南域东边。

  东南沿海有几条高高的山脉,山脉背后却是一片狭长的沙漠,一路往西南去,则是雨林,草原,最后是一片莽莽的、极少人深入的群山。

  此地地势特殊,瘴气密布,想来不适合普通人居住,倒得修炼邪门功法的种种修士喜爱。

  久而久之,东南蛮荒便成为了十九洲唯一的妖魔道聚集之地。

  妖魔势力经年变化,频繁变动,往往今天的消息明天就对不上了。

  长久的厮杀和血腥洗礼之下,能在蛮荒立住脚的势力,都可以说拥有深厚的底蕴与强大的武力,山阴宗、傀派、英雄冢,便是这样的三个宗门。

  山阴宗几百年来都是第一,宗门庞大。

  傀派向来诡秘,行事风格也极其怪异,鲜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甚为低调。

  至于三道末座的英雄冢,能说的事就太多了。

  英雄冢,英雄冢,坐落在西北靠近明日星海的城边山岭中,那一片广阔的山岭都被外人称之为“温柔乡”。

  山岭靠东的位置,有一座形状奇特如同半片巨斧的山峰,妖魔道修士无一人可从其上空经过。

  若是站在山下仔细看去,便会看见山下乃是一片乱葬岗,立着无数的坟头,就连山岩之上都凿开了不少的山洞,经常能发现修士坐化的尸骨,崖壁之上还有大片的悬棺垂挂。

  这里,便是为妖魔道之修士津津乐道的“英雄冢”了。

  外面瞧着一片阴森可怖,入内之后,却是金玉铺地、明珠夹道,雕窗错银,画廊鎏金。

  道上行走的莫不是俊男美女,疑似到了人间仙境。

  堂上照亮的乃是千枚灵石也买不到的深海鲛泪,廊下悬挂的乃是勾魂摄魄三十六重清音铃,就连制作成桌椅的木头都是伐自蛮荒大凶玄日渊的三株木……

  华屋外面,一身织金玄袍的男子跟随着两名面容清丽的女修从走廊上走了过来。

  侍女停在了门口,只躬身对男子道:“少门主正与邹香主在内说话,说请前辈入内无妨。”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退后,直到退出了六尺后,守在了门外。

  曲正风站在这屋外,只四下里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入目所见,比之薛无救在望江楼中的诸多陈设,更为铺张奢华。

  雍昼……

  他心里念了一声,也不多言,便走入了屋中。

  地面之上铺着昂贵的地毯,两旁摆着一溜儿圈椅,两侧点着大香炉,正不断往外冒青烟。

  堂上一张翘头案,挂着一张手持净瓶的观音画像,笔法精致细腻,用色浅淡,透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出尘之意,下方放了个小锦盒并一只古铜色的香炉。

  正有一满身平和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这案前,两手捧了三炷香,慢慢将之插到香炉里,而后双手合十,对着那画像拜了三拜,嘴里喃喃着什么。

  侍立在旁侧的第十七香主邹兰言将这几声喃喃听了个仔仔细细,见得他拜完了,有些急切地开口:“少门主,那宋凛已经去了隐界,我们是不是派人在道中伏杀?万一他们得了《九曲河图》的消息,我等必叫他死在路上!”

  “好了……”

  随意地抬手一摆,男子转过了身来,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早交代你们心善些,善行有善报……”

  “……”

  邹兰言险些被他这一句“心善”的口头禅给噎死。

  面皮抖了抖,好半天他才咬牙忍住了那种咆哮的冲动:心善个屁啊!我们是妖魔道,妖魔道啊!!!少门主这心慈手软娘娘腔的做派,到底是怎么被老门主选中的!要受不了了!

  只可惜,受不了也得受着。

  谁叫他只是个香主?

  眼前的男子,面容实在是普通,与这英雄冢中一大片的英俊美貌修士有几分格格不入,满身平和,简直像是要冒出仙气儿来了。

  邹兰言心里清楚,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只怕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妖魔道近十年来最出名,出身英雄冢,却盖过了山阴宗宋凛的存在。

  第三重天碑第一,雍昼!

  雍昼转身,已经看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曲正风,面上的笑容立时便真切了几分。

  “曲兄远道而来,雍昼有失远迎了。”

  “雍少门主客气。”

  曲正风走到了堂中,只扫了堂上挂着的观音像一眼,目光又从锦盒上掠过,不用打开他都能知道,里面装的只怕又是哪个妖魔道知名修士的骨灰。

  雍昼此人,修行年月不长,却是妖魔道一个每每提起,便令人哭笑不得的人。

  不过,是个狠角色。

  手一摆,雍昼便要引曲正风落座:“昔年见曲兄之时,雍昼还只是英雄冢中未被师尊相中的无名小卒。今日再见,曲兄修为又进,更是名动十九洲,要恭喜了。”

  困于元婴期那么久,一朝说突破就突破,只怕不是机缘巧合那么简单。

  雍昼心里清楚有疑点,却半点不问。

  曲正风落座,立时便有一盏茶端了上来。

  雍昼落座在他对面,声音里藏着几分感慨:“前些日接了曲兄的传讯,我已安排人将消息泄露给了宋少宗,他领着人去了青峰庵隐界。只是他所带之人里,有一护法杨烈,乃在金丹后期,颇为棘手。此事当真能成吗?”

  中域那边去的,可都是这一届小会顶尖之人。

  金丹后期?

  曲正风端茶起来,饮了一口,眼底看不出半分的情绪破绽,只温雅地一笑:“一人台上出来的修士,又有几个比宋凛差?更何况,崖山昆吾各去了当世最天才的一人,不管到时候死的是见愁、谢不臣,或者宋凛,于你而言,都不是坏事。”

  “有道理。”

  只是他更在意宋凛的生死啊,毕竟再过不久便是潼关驿司徒之争。

  雍昼吹着茶盏里的茶水,看了曲正风一眼,只在心里纳闷:好歹也是崖山出身,可叛出之后,提到崖山大师姐见愁,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啪。”

  细微的声响。

  曲正风已经放下了茶盏,只从袖中取出一道一尺长的古朴卷轴来,放到了案上,道:“这是你要借看的《九曲河图》。”

  什、什么?!

  那一瞬间,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二人对话的邹兰言,只觉得一道雷劈下来,叫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目光一旦落在那卷轴之上,便再也挪不回来,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一尺长的卷轴,很是陈旧,甚至有些毛边和破损,似乎经年累月辗转在不□□士手中,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光鲜。可那种深沉的凝褐色,却似乎书写着围绕它而起的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

  太普通了,看上去实在是太普通了。

  普通到,在曲正风拿出它来的时候,雍昼竟不敢相信这就是《九曲河图》。

  曲正风的手已经离了卷轴,波澜不惊地坐在那边。

  雍昼目中闪现出几缕精光,拿了卷轴起来,慢慢将之打开,刚滚出两寸来,却发现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打不开卷轴了。

  “这……”

  他心念一动,接着便叹了一口气:“不愧是河图。”

  曲正风像是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了一般,并不很在意。

  《九曲河图》乃是大能修士也要为之眼红的存在,雍昼如今在金丹巅峰,虽是只要他想就能迈入元婴,可与大能修士之间还差了好几个境界,又怎能轻易就打开了河图?

  无数人为河图送命,可他们只怕不知,即便是他现在出窍期的修为也打不开这河图。

  那么多人,都是一场枉死。

  想必雍昼也想到了这一点,只将河图一放,目中露出几分不知真假的悲悯之色来,双手合十,摇头一叹:“真是可怜啊……”

  “……”

  周围一群侍女并着邹兰言,身上鸡皮疙瘩立刻冒了出来。

  曲正风还老神在在坐在原地,只问道:“不看了?”

  “我是个天资鲁钝之辈,三十年才修到了如今的境界,曲兄这《九曲河图》我也沾染不起,摸一下都得担心自己这项上人头,明日在还在不在。人生苦短,不看了。”

  雍昼一脸惜命的神情,继续摇头,坐得离那《九曲河图》远了些。

  邹兰言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九曲河图》!那可是《九曲河图》啊!

  哪怕是多看上一眼也成啊!

  他巴不得自己就冲上去,一把把河图抢了,从此以后号令整个东南蛮荒,立刻无所不能……

  只是,抬眼一看不显山不露水的曲正风,邹兰言心里那一股火热又立刻打消了下去:这可是中域新出的一尊杀人如麻的人魔啊……

  曲正风已经伸手,将九曲河图收了起来。

  他笑一声:“还当你要多参详几日,看来是不必了。”

  说完,他便起身来。

  雍昼有些惊讶:“曲兄这是要走?”

  曲正风点头。

  雍昼皱眉:“曲兄叛出崖山,中域只怕是待不住了,只是十九洲之大,没了崖山哪里去不得。我东南蛮荒……”

  “我往明日星海去。”

  没等雍昼把话说完,曲正风已经直接道明了自己下一步的去处。

  那一瞬间,雍昼面色微变,有几分惊讶,几分愕然,到了最后,便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明日星海,如今可是很乱……”

  曲正风可能身怀《九曲河图》之事,在这十九洲只怕早不是什么秘密。

  明日星海一片混乱无序,杀人的戏码时时都在上演,纵使曲正风有出窍的修为,在散修众多的明日星海,也并不算一枝独秀,甚至有无数老怪可与他匹敌。

  选择去明日星海,很明智,也很冒险。

  原本雍昼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留曲正风在英雄冢。

  如今看来,出身崖山的修士,即便是叛出崖山,亦是雄心壮志满怀,英雄冢不小,却装不下这样一个入魔的曲正风。

  长叹一声,雍昼有些惋惜:“他日有缘,当与曲兄相见于星海。”

  “哈哈哈……”

  曲正风难得笑了起来。

  他在这屋内窗前,向着英雄冢的正北方向望去,那边便是明日星海。

  也许,明日,便是他的天下。

  目中有风云激荡,他只抬手,遥遥向着那方向一指,笑道:“明日星海,将是我封新剑皇之地。雍少门主,信也不信?”

  “新”剑皇……

  雍昼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带着几分骇然地望着自己这一位“知交”“前辈”,心底已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青峰庵隐界。

  迷宫阵图前。

  皱眉的皱眉,打量的打量,抓耳挠腮的抓耳挠腮……好半天了也没个头绪。

  见愁也在后面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

  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她已经将自己之前在隐界门外得到的那四枚道印,与迷宫阵图四角的图记进行了多次对比,确定每一条线都能对上了,她才放心下来。

  “你们看出了什么没有?”

  眼见着时间渐渐流逝,杨烈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回头一看,没人说话,不禁有些火气上头:“少宗是得了确切的消息才来隐界的,横虚老怪势必指点过他们,知道《九曲河图》虽没了,却还有更直接的与河图相关的道印在。只要我等拿到道印,便能将其余两道压得死死的。当初带你们来,乃是指望你们做点事,怎么现在全都哑巴了?!”

  “周印”向来是个寡言少语,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杨烈转头看了一眼就直接忽略了;冯麒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他能说出个什么见解来?杨烈看,那不是见解,那得是见鬼。

  所以,最后杨烈一转头,看向了“卫信”:“听刘长老说,你对阵法、符箓有些研究,现在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原本不打算开口的谢不臣是没想到,会被杨烈这么一问。

  他脑子里飞快地一转,便想起了乾坤袋中的确有些阵盘与符箓,不过都很简单,想必说什么“有些研究”都是平日里糊弄人的,“卫信”此人除却修为还成之外,余者一无是处。

  山阴宗之人竟然明确地说出了“与河图相关的道印”,这消息除却他知道之外,也就是横虚真人自己清楚。

  此次青峰庵隐界之行,便是为了这东西来。

  也不知山阴宗人到底哪里来的消息。

  心里有疑惑闪过,谢不臣面上没有什么异样,盯着那一身“卫信”模样的皮囊,走了上来,只随手向四角一指:“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四枚图记乃是开启这高墙大门的‘钥匙’。左上角这一枚,应当放在这凹槽处,乃是第一把钥匙,其后是左下角,右下角,右上角。只是我等并无钥匙,只怕难以成行。不知,少宗……”

  话不用说完。

  谢不臣故意留半截,毕竟他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少宗主宋凛手中是不是握着什么关键的东西,这是准备套杨烈的话。

  见愁只一听,便察觉出了几分异常。

  她思索着这“卫信”所言的几把钥匙的顺序,却不知到底可行还是不可行,同时将目光移向了对方。

  卫信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顺着那几枚印记便点了下来。

  杨烈有些不明白:“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四枚图记,乃是周天星辰的排列顺序,在阵法之中也有提及,很容易便能判断。至于为什么左上角的是第一枚……”

  他声音一顿,只站到了那高墙的凹槽下面,拿手轻轻一点。

  “此处这一枚星点,凹处更深。人画道印之时,起笔一般很重,所以会留下痕迹,对一对便知,是上面那一枚了。”

  说完,他的手指指腹,已经从那一条凹痕的前端拉到了后方,略略一顿,便收了起来。

  那一瞬间,见愁的目光落在他手指之上,定住了——

  一幕熟悉的画面,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她坐在妆镜前,正拿着梳子。

  他则俯身弯腰在她面前,仔细地盯着她还未画过的眉,用手指在眉尖轻轻一点,然后才慢慢朝着眉尾拉过去,唇边有若有若无的笑意:“柳叶眉,不画而黛。日后若要养你,只怕可省不少胭脂水粉的银钱……”

  ……

  一点,再往后一划。

  几乎一模一样。

  见愁怔忡片刻之后,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谢不臣如此谨小慎微之人,假扮一个人,必定有自己较为周到的考虑,他自己注意到的一些习惯,势必会以惊人的克制力去隐藏。

  只是……

  他没注意到的习惯呢?

  连注意都不曾注意,自然不谈什么克制了!

  天底下,最了解他谢不臣的,并非谢不臣本人,而是她——

  这个昔日枕边人!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滚滚的杀意,一时又如江河一般流淌。

  见愁看了前面伫立的高墙一眼,又慢慢地看了尚未发现任何异常的杨烈与冯麒一眼,几乎只在闪念间,一个小计策便已经落定。

  眼见着“卫信”已经没顾杨烈那难看的脸色,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见愁毫不避讳地看了过去,那一瞬间,目光对视。

  谢不臣见着这沉默寡言的“周印”忽然看自己,心下并不很明白,眉头一皱,刚刚念头一闪,刚明白不妙,便已见那周印拔剑出鞘,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

  一声冷喝平地起:“你不是卫信!”

  “什么?!”

  冯麒还在思索之前卫信说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道理,猛然之间听得“周印”这么一声断喝,险些吓得跳起来。

  就是杨烈看着“周印”这横剑一指,也诧异了一下:“周印,你干什么?!”

  “周印”持剑的手很稳,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刻板,目光森冷之中藏着一分妖异,吐字生硬地冷笑道:“干什么?该问问昆吾谢不臣谢道友,千方百计,杀了卫信,伪装成我山阴宗修士,要干什么才对!”

  杀了卫信?

  杨烈忽然一愣,目光豁然落在了“卫信”的身上。

  那一瞬间,整个广场之上,四人剑拔弩张!

  “卫信”面色已难看至极,他冰冷的目光从“周印”身上扫过,心电急转之下,却是半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而且,还是被这寡言少语的周印看了出来。

  目光从对方的头顶扫到了脚下,谢不臣紧抿着嘴唇,已经将手中一对子母剑扣紧——这是卫信的剑。

  一字一顿,那一句话仿佛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周印,你师尊不喜我已久,如今你要继承你师尊衣钵,血口喷人不成?!”

  “血口喷人?”

  见愁一声冷笑,只将自己攥紧的左手一开:“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一枚绿色的玉牌,一下出现在了见愁掌心之中。

  上头写着“卫信”两个字,当中有一条红线,已经碎裂成了几条断线!

  “命牌!”

  之前还在犹豫之中的冯麒,几乎是瞬间就认了出来,吓了个屁滚尿流,手中剑一拔,立刻就指向了“卫信”!

  杨烈却是忽然一愣:命牌,哪里来的命牌?

  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方才还站在原地与“周印”对峙的“卫信”,已在那瞬间荡出一剑,直直朝着距离他最近的“周印”砍去!

  “你姥姥!”

  这一下再也不用管什么命牌的事情了,这都开始动手了,还能有假?!

  这“卫信”,就是个实打实的冒牌货!

  “刷!”

  子母剑剑气呈黑白双色,眨眼便到了见愁面前。

  见愁早有准备,防着他谢不臣狗急跳墙,当下西山妖剑亦荡出一道妖气冲天的剑气,兼之黑影幢幢,乃是用上了之前现学的妖魔道功法,还真是架势十足,谁能看得出她是崖山门下?

  谢不臣还有旧伤在身,并未好全,见愁却是在意踯躅之中喝过了一壶美酒之人,这会儿一旦要说杀人,真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砰!”

  两道剑气激荡,撞在一起。

  黑白子母剑剑气,几乎瞬间被撞了个粉碎。

  谢不臣亦受到那妖气森然的西山妖剑剑气震荡,一下朝后退去。

  于此同时,他身上的伪装尽数化去,一张脸果然变回了谢不臣那一张脸。

  杨烈面色瞬间阴沉,手朝背后一抄,便有一柄重锤握在了手中,瞬间到了谢不臣的身边,重重砸下!

  “碰!”

  地面之上,顿时乱石飞溅,留下一个恐怖的大坑!

  “哈哈哈……”

  见愁大笑了起来,只将另一手中的“命牌”一扔。

  “区区昆吾,不过耳耳!这命牌,不过是我诈你!”

  周印与卫信关系又不好,卫信的命牌怎可能保存在“周印”的手中。

  只不过谢不臣已经被揭露了身份,他若核查命牌真假,只怕再动手便已经来不及,一个不小心殒命于此,可就冤枉,所以立刻动手倒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见愁的计谋也完全成功了。

  眼见着杨烈已经直接与谢不臣战作一团,见愁目中精光闪烁,瞅准机会便要上去添两剑。

  杨烈此人天赋不佳,能到金丹后期,乃是两百年的勤学苦练,其基础之扎实牢固,乃是寻常修士不可想象。

  即便只是笨拙的一柄重锤,被他挥舞起来也是威风凛凛,魔气四溢!

  “叮叮当当!”

  子母剑落在重锤之上,只留下了一道白印。

  谢不臣听见“周印”在旁边那一句话,心中猛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是她?!

  这念头毫无征兆,可那一瞬间,他难以克制。

  在脚尖点地,飞身而退的那一刻,他终于没克制住,朗声一笑:“我当是谁,有这般过人之机智,原来是吾妻!崖山见愁道友,此刻大敌当前,不与我并肩退敌,更待何时?!”

  “什么……”

  冯麒刚刚要拿起剑朝谢不臣冲去,背后就是见愁,听见这一声笑,简直头皮一炸,整个人都不好了:靠,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一对小眼睛都要瞪大了,一时竟然傻在了原地。

  别说是是他了,就是杨烈也有一瞬间的发愣。

  还没等这两个倒霉的山阴宗修士反应过来,见愁已经回以森然的一声笑:“并肩退敌?昆吾谢道友莫急,我这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竟高高举起了西山妖剑,全身的灵力都朝着剑中疯狂涌去!

  杨烈一时大骇,站在原地还来不及动一下,便见着那一道从西山妖剑之上来的恐怖剑气,朝着他这个方向直直砸落!

  那一瞬间,杨烈已经亡魂大冒!

  四个人之中竟然有两个修士已经被人掉包?

  可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念头狂闪而过,可还没等他思索出一个结果来,那一道剑气已经轰然劈落,向着——

  昆吾,谢不臣!

  “轰!”

  剑气瞬间劈中在与杨烈对战的谢不臣,恐怖的力量,加之以猝不及防,几乎瞬间便将谢不臣砸飞了出去!

  “我勒个去!”

  提着剑的冯麒立刻就明白了!

  这他娘叫“助你一臂之力”?往死里助吧这是!

  “好个阴险歹毒的昆吾修士,临了了还想污蔑我周印道友?!崖山,崖山你个姥姥!他要是崖山的,能把你往死里干?娘的,老子都看不下去了!揍他!!!”

  说着,冯麒立刻冲了上去!

  他这一番话,还真是有道理。

  便是杨烈在看了这么毫不留情的一下之后,也几乎完全打消掉了因谢不臣那一句话而起来的怀疑:笑话,昆吾崖山乃是中域并肩的两大巨擘,其门下弟子绝不会这样招招狠辣,夺人性命!周印分明还是他们所知的那个,手段狠毒的周印!

  杨烈重新提着重锤,目光一狠,便向着谢不臣落地的方向冲去,趁胜追击!

  见愁在他们背后,脸上挂了一分笑,只将脖子扭出诡异的“咔嚓”一声。

  纵使你诸般算计,怎敌得过我对你了如指掌!

  右手西山妖剑,左手割鹿刀,抬了起来,轻轻一吹刀尖,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刀吟,直上云霄!

  “今日,便拿你,试我新刀!”

  语音落时,已直接与冯麒、杨烈两人一起攻去。

  谢不臣在一片激荡的灵气之中,抬起头来,目中的杀机再不掩饰,连目光都带着一股血腥气,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见愁……

  她了解他,他却不完全了解她,乃是他最大的劣势。

  她脸上那一种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中的神态,何其熟悉?

  是今日的她,昔日的他!

  三人围攻而来,转瞬已到眼前!

  避无可避!

  见愁手持着那两尺弯弯割鹿刀,没有半分停顿地向着他脖子抹来,划出了一道流畅的线条。

  谢不臣没管其余两人,直接横剑一挡!

  “叮!”

  只一声轻响,子母剑之中的纯白“母剑”,竟然在与割鹿刀一碰的瞬间,被整齐切断!

  而割鹿刀本身,竟不受分毫影响,锋利的刀刃依旧向着他脖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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