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_白鹤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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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鹤衔灯走在漆黑的小路上,走着走着走着走着走着……他舌头掉啦!

  “啊,真可怜。”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银古也没有去管,他转悠着手上的夕颜走到了鹤衔灯的旁边,趁鬼不注意,呼啦一下把花给丢到对方的头发上了。

  “白发戴白花。”银古讲了个比山里的风还冷的笑话。

  “……”鹤衔灯明显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花从自己的脑袋上撇掉,当着银古的面踩掉了一朵白里透绿的蘑菇。

  虫师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你真的很无聊。”鹤衔灯说。他把木屐往旁边的树干上磨蹭了一下,顺势蹭掉鞋底上黏着的粘稠汁液。

  “这蘑菇还是夜光的啊。”银古在后面托着下巴道:“看起来挺有趣的。”

  鹤衔灯没好气地:“有趣的话你可以吃一点。”

  他咬着腮帮子哼哼唧唧的往前走,银古也不乐意搭理这个幼稚鬼,反而绕有兴致地蹲在树干边上仔细观察着树底下的那几朵小蘑菇。

  这些小蘑菇一看就知道有毒,颜色艳丽的和刚烧制好的瓷器一样,有着极为闪亮的釉面和丝丝缕缕的冰裂纹。它们你挨我我挨你,大朵大朵的挤在枯草堆里的,也不知道是在等谁的垂青。

  银古玩心大起,凑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唔,居然会吸引虫吗?”虫师从蘑菇堆里挑起来一个不会发光的白蘑菇,捏了两下后发现它跳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跑掉了,“不,这就是虫,不过是拟态成了蘑菇的样子。”

  “但是触感也不像,难道是什么蘑菇精之类的?”

  他拿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的草茎在蘑菇堆里翻来翻去,碎碎念的声音一连串的响,叽里咕噜的,每个音都砸到了走在前头的鹤衔灯脑袋上。

  鹤衔灯磨了磨牙,干脆利落的朝蹲在树底下伪装成大蘑菇的银谷伸出了手。

  “给我过来。”他阴测测的笑了,“血鬼术·照柿。”

  在说出口的那一刻,鹤衔灯胳膊上挽着的,脖子上圈着的,腰上系着的,甚至是小腿肚上绑着的那截红绳迅速的拆开分解,从完整的一条粗绳变成两条三条甚至是多条的细段,噼啪一下,在空中抽出了一叠响音。

  它们灵活的像是游蛇或者某种植物的藤蔓似的在空中不断蔓延生长,被鬼牵着缓缓拨动,看着就像在翻一张过长的花绳,在手指间绑出了各种奇怪的形状。

  这些绳子像是某种半凝固的油脂一样在空中流动,最后头手相连,黏住圈起来变成了一个赤红的绳套,牢牢地卡在了猎物的脖颈上。

  银古摸了摸脖子上多出来的红圈套,下意识的朝身后的鬼露出了微笑。

  鹤衔灯:“呵呵。”

  他毫不留情的把银古从蘑菇堆里扯了过来,把这位人高马大还背个箱的重量级虫师甩到了半空中。

  就目前看来,鹤衔灯一点也没有留手的意思,他甚至还把银谷在空中打了个旋。

  “喂喂,太过了吧。”银古捏着脖子上的那节绳子,赖在地上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你居然拿照柿做这种事,太折辱它了吧。”

  “是她。”

  鹤衔灯从鼻腔里喷出了一团气。

  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就跟牵狗似的牵着银古,只要后面的虫师敢把眼睛往别的地方看哪怕一秒,鬼立马就会把手里的绳子往前一扯。

  “快点走,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鹤衔灯努力板着脸,尽自己所能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他的鬼态还没有消去,头上的角还好好的立着,可能是因为情绪的波动较大,鬼角尖上点着的那团火越燃越烈,逐渐从温暖的红色变成了暗淡诡异的白色。

  “哎呀——”

  银古发出了虚弱的叫声:“轻点轻点!勒住了!”

  鹤衔灯抖了两下,角上的火迅速升温变得蓝汪汪一片。

  他顶着两团鬼火,火光把鬼苍白的脸映的晦暗不清,连面上三只眼睛都配合气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看着就像一个索命的野鬼。

  啊不,他本来就是鬼。

  银古又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开始插科打诨并试图找一个愉快的话题和鹤衔灯好好说道说道:“呐,我说啊。”他耸了耸肩,手指搭在脖子上的那圈红上,“松开呗。”

  鹤衔灯啧了一声,挥手打上了手里握着的血色长绳。

  “你有时间蹲在那发呆还不如过来帮我摘点草。”鬼龇牙咧嘴道,“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住我家里面你只要付出合理的劳动才对!”

  银古伸出了一根手指:“可是只有一晚诶。”

  “一晚也需要付出代价!”

  不出所料,他被鹤衔灯吼了。

  不等银古开口,鹤衔灯便插着腰一张嘴叭叭叭开了:“反正明天的早饭你要帮我做,明天叫小孩子起床的事情你也要帮我做!”

  “可……”

  “不许讨价还价!”

  “我只是想问你早餐煮什么?”

  鹤衔灯:“……”

  银古:“什么?”

  鹤衔灯:“哦。”

  鬼抓抓脸,又挠了两下脖子,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去摘一点夕颜花和弟切草,拿醋和酱油随便拌一下就可以了,小孩子不挑食的。”

  银古一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咽了口口水,一脸震惊道:“等,等下,弟切草先不要提,夕颜花可以吃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把自己刚刚摘的那朵夕颜花摊在手心递给鹤衔灯看:“你确定?”

  “唔。”鹤衔灯把花压在手心碾了碾,“不是这个。”

  “你不知道吗?”他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道,“夕颜花有两种诶。”

  “一种是月光花的别称,一种则是葫芦花,两种我都有种……”他话说到一半语气突然重了起来,“等下,为什么你把这花给摘了?”

  银古显然没有把求生欲点到最高:“因为好玩?”

  “好玩个头啊!这可是我从一个西洋人手上买的特别培育的种!很贵的!”

  他当的一下把手敲在银古头上,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很贵的啊!”

  “多少钱?”银古叼着的那根烟摇晃了两下,“我赔……”

  鹤衔灯随意的说了个数字。

  “……”

  银古一听,僵住了。他闷闷的咳了两声,自然而然地把想要掏钱出来的手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对此鹤衔灯表示:“呵呵。”

  “不过啊,你这一餐也真的是太不吉利了吧?”虽然鹤衔灯不想理他,可银古还是在锲而不舍的跟面无表情的鬼搭话,“简直就是不详的早餐啊。”

  “让小孩子吃那个真的没问题吗?”

  鹤衔灯不说话,并决定只拿两个眼球去看他。

  至于第三个眼球拿来干嘛他还没想好,不过有一点想拿来翻白眼的冲动。

  “请不要封建迷信。”鹤衔灯道,“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到花上。”

  银古:“……啊。”

  家里面摆着尊神像还成天烧香火供着的人没资格说我吧。

  他们就这样一路拌嘴拌回了鹤衔灯家里,在看了一路的花花草草之后,银古总觉得眼睛发酸,审美疲劳。

  “你应该好好的学习一下美学。”他揉着眼睛,“尤其是色彩搭配这一块。”

  “啊?”

  “不要总是理所当然的把花往绿色里面怼啊!虽然这是正常搭配没错但是醉鱼草配苔藓真的好难看!”

  先不要说他哪里找来的醉鱼草,单看那全部挤在一条杆子上显得密密麻麻的花再加上底下搭配着黏糊糊湿漉漉的苔藓……

  银古只觉得难受。

  “我也想认得出来怎样才能好看啊,就好像我希望这样一样。”

  鹤衔灯不是很高兴。他推开门正要赶银古进去,迎面突然砸过了几个毛球。

  那是山主背上的小山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昼出夜伏的鸟今天却大晚上不睡觉,反而跑到了鹤衔灯家里围着一只昼伏夜出的鬼转圈圈。

  鹤衔灯用两只手指夹掉了一个黄中带黑的毛球,他刚把这只肥墩墩的团子扔到地上,又有只白中透了点红的糯叽叽蹬着小爪子爬到了鹤衔灯的肩膀上,它歪着脑袋,一啾一啾拉着鬼垂下来的头发使劲往上爬。

  “……噗嗤。”

  鹤衔灯脑门上冒起了两根青筋。

  “看什么看!”气急败坏的鬼挥着爪子赶人,“滚进去睡觉啊!明天晚上别让我看见你!”

  “哎哎哎哎哎~唉!”

  银古抛出了一个轻佻的气音,在鹤衔灯即将扑上来给他来上一发疯狂乱抓的时候相当识时务的冲鬼挥了挥手,一溜烟的跑掉了。

  他在鹤衔灯的屋子里转悠,找房间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晃悠到了供奉着鹤莲目神像的大厅里。

  神像被擦得很干净,表面跟包了层浆似的在烛火间散发着温婉的微光。

  不知道为什么,银古总觉得自己进去的那一刻,这尊神像的七只眼睛似乎全都睁开了。

  他挠了挠头,重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鹤莲目依然好端端的坐在那团木雕的云雾里,妖相睁一边眼睛,佛相闭一边眼睛,神像则是两只眼睛都闭上了,连中间那只眼睛上的莲花都给合上了,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银古的错觉。

  “刚才是这样的吗……”虫师大为不解,他仔细想了想也没得到什么好的解释,干脆把两只手合在一起,不规不矩的朝鹤莲目鞠了一躬。

  “听鹤衔灯说很灵来着,不然我许个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银古直接把这尊神当锦鲤使唤了,“唔,希望鹤栖山的山主和山鬼脾气可以好一点……”

  他刚刚念完这句话突然背后一凉,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鹤莲目的妖相。

  这位神明的三相之一看起来一点也不和善,尖牙利齿瞳生竖纹,手肘上长着羽毛,头发上生着羽毛,就连眼睛两旁也带着类似于羽毛的增生物,看起来就是惨白惨白的一只,映衬着周围环绕的火焰纹饰愈发鲜红欲滴。

  银古:“啊,嗨?”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鹤莲目的妖相似乎瞪了他一眼。

  “银古?”在虫师发愣的时候,鹤衔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你在哪?”

  银古猛地睁开眼睛,哪里有什么神像啊,自己面前只有一盏扑闪扑闪的白灯笼。

  他根本没有站在供奉着鹤莲目的大厅里,整个人分明是站在一条过道上。

  夜晚的风呼啸着从他身边跑过,啪的一下,白灯笼灭掉了。

  “银古?”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虫师的肩膀上,冰冰凉凉的,激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咕呜——”

  “额啊啊!唉,哎?”银古胡乱地把手往空中挥动了两下,一转头便对上了鹤衔灯的死鱼眼。

  “你在干嘛?”鬼顶着一只猫头鹰,两个非人类的眼睛同时放着诡异的光,“站在大厅外面不冷吗?”

  “大厅?”

  “对呀,放着神像的大厅。”他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奇怪,你为什么会站在这呢?按理来说迷路也应该……”走到大厅才对。

  “没什么没什么。”虫师推着鹤衔灯的肩膀,试图用小朋友玩推火车一样的姿势把鬼带走,“走啦走啦房间在哪?”

  “啊在那边……”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音。

  过了会,又有一盏白灯笼灭了,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听着像有谁在笑。

  “噗嗤——”

  “嘁。”瘦巴巴干瘪瘪的黑头发小鬼护着脖子,表情凶得像一只逮到人就咬人家脚的小狗。

  “真是的!”一个酒喝多了的浪人把他推到地上踹了几脚,骂骂咧咧的走掉了。

  狯岳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拧着眉毛从地上爬起来。

  他把手伸到衣服里摸了摸,赫然是一个装了半袋子空气的的钱包。

  “没钱就不要装样子吧!”狯岳把钱袋子往上掂了掂,“就这样还想买我的东西?”

  “切——白被打了。”

  看得出来,他从小嘴巴就很讨厌。

  狯岳抹了把已经肿起来的脸,咳嗽了几声往地上吐了口痰后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雾气。但这对狯岳来说反而是谢天谢地,这样倒方便他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他弓着腰,借着小孩子的体型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狯岳的确在打什么坏心思,就比如说现在他的手上捏着一片锋利的石片——本来是应该用刀片的,可惜的是他没那渠道搞到那样的货色,只能自己拿块石头磨来凑合用。

  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的作案经验,狯岳本着脚底抹油,割完就溜的原则,顺了一手的钱包钱囊。

  他躲在角落里数了数,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

  “一群穷鬼。”

  “算啦!至少明天,后天,大后天的饭钱是有着落了。”

  狯岳把钱从各个袋子里倒出来放到了自己衣服里的小布包内收起来,光着的脚在地上磨蹭了两下。

  他把手背在脑袋后面,准备再偷一个就停手。

  很快,狯岳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家伙,从身体轮廓看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他披着鹤裘,斗笠上挂着一层白纱,这也让他像笼罩在一汪雾气中,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的,除了腰上绑着一串红绳外全身上下包括衣服半分颜色也没无。

  那个掉色到只剩白色的家伙伸出修长的手扶住斗笠——他手上也有一串红绳子,在一家摆着布偶的店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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