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与子成说_鸾凤归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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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与子成说

  压了气来,亦用另只手抚慰她,将她搂抱怀里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这凤钗,不是在你屋里、你问我做甚。”他欲含糊其辞。

  “可是它与你头上的一对的、是不是寓意你们,佳偶天成。

  这是天地所赐么?还是旧日里你们的定情信物?”

  既与她三书六礼,许她凤冠霞帔,叩跪高堂,天地不公,又何以再将他许给别人。

  她所受的委屈,川河汪海难诉其冤。寥寥几句情司谏言,颠覆过往种种,九天皆知龙凤之约,她却如蝼蚁,望洋兴叹。

  鲛女说到底,亦是为他欺瞒,若那日锁妖塔外,将天地之约,悉数相告,她必不作纠缠,思及归念说过的,天地成媒,龙凤良配,她嫉妒又且自卑,数语俨然已成心魔。

  “天地所赐?若有这闲情致雅,这世间亦无须能工巧匠。”

  这泥脑袋里成日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近日翻来覆去的皆闹脾气,惹他心忧气恼。是不是在造她的时候,注少了灵力、几次三番,竟让他觉得有些笨嘴拙舌。

  清珩是占尽便宜,若是被夏染知道,他成日脑中编排弃嫌她愚笨,莫说夫妻,故友亦难相交。

  见她不信,他才字字句句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天地自成一体,所赐之物溯本求源,必是与这万物原始浑然不觉的样式。譬如,壁石,钝木,相仿此类,又怎会有此鬼斧神工的刀锋刻笔,如此奢靡精妙的手艺,怕是那泼…咳…这旧主遍寻九州而得,与天地无关,更与你我毫不相干。”

  今夜亦是他九千万万年来,御极登帝以来最难熬的一天,他始终不懂,为何要为一个事不干己的簪子搅尽脑汁说了那么多。

  “那它为何会与你头上玉冠,样式相仿?”

  他冠上之羊脂仙器,先不论雕工精美,只瞧它白璧尽透烟色,非比矜贵,饶是她亦见过百余上仙众神,亦无人用过这样质地的玉色,若不是帝主皇脉御奉之物,又算得上什么?

  就算是她极尽愚笨,亦知,它与这凤钗源自同块原石。而今这般,他亦不可隐瞒,她这话却将他拖进,那被光尘虚掩了万世往夕里。

  清珩轻叹口气,取了那钗,置于掌间用目光,细细描绘它的肌理,道

  “它们是同出一块石头。但是我发间的冠,却与它毫无瓜葛。”

  说罢便将那钗砰的一声随意投掷在案上,弃之如敝屣,愠恼的将发顶之冠,呲的声快意取下,置在夏染掌中,一字一句道

  “天赐之说乃世人妄言、定情之物更乃九天荒语。此玉乃我年少未曾御极登位时,历尽万世劫难,费劲百年心思,寻得的天地重彩。”

  他已将能给得尽数交付、如此这般,她竟疑怀他的过去。颠来倒去的将他诘难。

  亿万年前,元始天尊尚在皇位,上古猰貐,于那亡渊深海里骤起,陡然为祸,万物乱序,黎民苦不堪言,众神亦无利法可抵。无奈之下,天尊于九天三界以帝玉作彩,选将御才,以万世功勋荣华相许,以借此术敌古兽。

  六神贵脉,尚在争权夺利,为保族脉昌隆永继,众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为龙族族首,自当责无旁贷,凤凰青雀亦不甘其后,那时他资历尚浅,欲借术法之利,强以重法扣之,与猰貐痴缠百年,竟未占的半分便宜。

  “后来呢?”

  什么天赐帝位,不过一心怀天下的出世少年历经荆棘劫难,于万世轮回里步步浴血而来罢了。夏染心疼得攥紧了他的手,亦随着他口中的起伏跌宕的旧事胆战心惊。

  “那时年幼,自觉倨傲不凡,九天三界能在为夫手下百招的不过尔尔,却不料辗转被这怪拖了百余载亦不可脱身。六脉九天皆惧此怪异常,更不敢相帮,龙脉已搭了我进去,亦不能倾数相覆。故两厢僵持不下,难分伯仲。

  猰貐生于汪海,其术性寒,与龙脉难以相克,若无天雷地火之利,以那时术法,实难弑之。殚精竭虑时,先凤之主从天而降,我借了她涅磐之火,以渊海万水作引,数百招才得以脱身,将其击毙。”

  “如你所说,猰貐是凤主所弑杀?”

  “她并无这本事。”若真有此力、为鸾鸟前程,她定当殊死一搏。事到如今,他亦不愿追究,更未曾亲口诘问,她为何,孤身一人从天而降。

  “我不愿欠她人情,遂将帝彩,一分为二,另一半就还了她。”

  此石于修仙拜阶有重益,九万年来亦不可多得,凤族于四海之洲,请唤了九天御匠以重法铸钗、上供凤主,兴亡以继,于族内永存于世。他的亦打了冠玉,常冠发间。

  “为夫不愿欠她人情,你若喜欢,把这拿去。”

  他始终恼她在何处听了闲言碎语,心下编排,难怪今夜又是让他屈软认错,又是毁他御袍,百般不能哄。

  若他真有二心,又怎会待得今日、未曾立后。凰凤先主遗世万年不知其踪,百凤不受帝灵之引。凰语一如万年前,只愿忠奉旧主,替她受这凤殿万世孤寂,迎请主归。又怎会悖离旧族,与他在此情爱纠葛,她又吃哪门子醋。

  “龙脉藏尽九天三分物宝,亦毋需他族之物。”他不愿她受人侮辱、亦毋需她伏小作低受此恩惠。

  此钗旧奉凤主,自她遗世万年,由凰语归藏,思及敖星所报,方才那凤火,想来绝非偶然,虽不知凤族存了什么心思,讨好或是预警,皆与他无关,亦不愿再理会。

  “你若真喜这金玉之物,回头我带你去御殿,龙脉万件至宝,喜欢的,尽数相取便就是。”

  他久御仙山,什么样的奇珍没有。只不过它实乃与众不同。

  先凤泼辣蛮横,若她避世涅槃而归,知这龙凤预言,必不愿受辱伏作低,届时百万鸾鸟携令归巢,定要为她讨要公道,千万龙族决计不愿为这泥,违约天地,平添伤亡,亦只剩他,才能倾力相护。

  依那人性子,这后位,她争不争亦未尝可知,但为了他九天御下宝座,她定当以此事为由,竭力进取。这小泥敢拿她万年不离身的钗子,怕要浴火焚殿相讨。

  这凰语枉活万年,亦是着了心魔,竟误取她心头至宝以赠。旧闻,她鸾凤殿,虽归积四海至宝,藏尽九天珠玉,也只得此物亦生死不离,多次以命相搏。

  清珩断断续续,就着这暮色,轻搂娇妻、细数万年过往,说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又怕她吃味,只得捱了痛来,事无巨细的喃说。

  “你此前所托之事,为夫早已尽晓,亦不必上下无功多方讨要打听,若是想收个徒儿、待得明日御殿政毕,我同你亲往一趟,省费神忧心。”

  他的墨发,失了这冠,轻抚微风飘动,多了几分旧时少年的不羁风流,亦少些帝主平日里的谨重稳妥。得了劝慰,心下亦宽安许多,掌间冷玉被她暖了温度,亦垫脚为他轻束。

  “那你可记得先凤旧主的样子?”

  他口中的那人,似乎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嫉恶如仇,敢爱敢恨,若是恼了,就连天尊亦避而不见。

  “光阴已逾万年,我自不记得了。凰凤浴火、素爱绯丽,故她常着红裳艳妆,而龙族自渊海出、更喜清淡素雅之色,常着青、白,湖衣,每每只觉那红扎眼。”

  清珩话毕,似又感记忆中的衣裙刺眼扰神,竟疲惫的伸手往鼻梁清明穴揉捏提神,无奈道

  “想起来就眼花,故忆不清样貌了。”

  他这话倒说得情深意切,并无半点虚言,若真让他选,那火凤凰,竟比那百花洛女更不合他心意。先不论她衣着打扮皆难为他喜,其性暴虐无常,若当真作了夫妻,日久天长,他脉下龙筋难保,就连生的孩子亦叽叽喳喳。

  两人就这么近卧相依,清珩背靠衾被软枕,遥看窗外银河星尘、交相辉映,鱼贯而行,就这样寂静无声了许久,怀里的人已然困睡过去。

  就这样坐卧到日出云集,想起四海观砚下的堆积成山的奏帛,松了松眼,强撑起受伤的手掌,重新洗漱穿戴,临走前,行至妆案前,拿起凤钗,晕着朝霞,

  陷入深思,

  人说物若无主难以为灵,饶是仙穹至宝亦如此,此物蒙尘万年,纵是有瑾玉之瑰,亦难掩白璧之瑕。

  端看了许久,亦毫无顾忌的,将它扔置案上。

  发间之冠,于年少蛰伏的他而言,别有深意,故尤为珍奇。而今时过境迁,他亦非初时的自己,御极九天已逾万年之久,世间万物诸宝尽得于手,这石头,已然无意。

  那冠只不过是留着,时刻规训曾经那个,因倨傲不逊险些丧命的自己,而今,他已将龙族万年运命,永托忘机。往后余生,亦不再需要。

  清珩依然取了那冠,郑重其事的,走向幔帐里,凝视着深眠浅息的女子,她安谧酣睡,浑然不知,纤指被他舒展,将御冠置于其间。

  她永远不知,帝位荣极,像这冠一般,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是少时,不羁得意,以命相搏的荣光,是余生,全力以赴,难以割舍的信仰。

  而今、便于这冠,尽数交付在熟睡的她手中,这泥怎知,多年前的十里红妆,死生契阔于他无意,自此以往,岁序更新,他只愿,生生世世,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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