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白瓷地砖上是火红色的碎片，花盆上的图案原本就杂乱，碎在一起的缝纹甚至比原来还要艳色几分。江晚城伸手在红色的碎片上一一拂过，指尖印在锋利的碎口上，先是泛白泛粉，而后渗出几滴血液滴落在一地的碎片里。回忆像是无意打开闸门的洪水，分秒之间迅速占据了他刻意掩埋的某段日子。
突然就觉得抱歉，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江北寒。
他其实去过南普，那里有渡世的千年古刹，也有成片的凤凰花开。还有，还有他在江南天手机里无意瞥到的颜芷的新家。他借着去朋友家玩的理由从南到北又一路南下，去了那个陌生的城市。在那些个巷子里搜搜寻寻一个上午，最终放弃灵魂最颤动着逼迫直觉的那条路，转身去了南普陀寺。那是夏末，凤凰花谢，火红的花朵迎着四十度的高温卷曲着坠入泥地里，恍惚之间，又像是忘川河畔终年不谢的红色曼陀罗。
是血色，燃烧着的执念。
寺里的钟声一声接一声的响着，响在江晚城无声跳动着的胸腔里，也响在他手心火红色的花叶里。随着凤凰花汁轻飘飘地滴落在边上的石碑上，有一下联“唤回苦海梦迷人”。江晚城五指并拢又散开，指尖滴下的红色汁水像极了他最喜欢的血色。有些模糊。
但凡最憎恶，但凡得不到，也最妄想，妄想毁灭，就成执念。
消不掉，唯有恨，意难平。
那个夏天，他差点犯罪。
鲜红的血液加深了红色碎片的颜色，有些暗沉。江晚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而后传到QQ空间。他本来也没几个好友，都设置了不可见。
手机塞回裤兜里，江晚城一片又一片地拾起地上的碎片扔进垃圾桶，每扔一下就有片刻的红色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脑海里疯狂冒出的是快抑制不住的血色冲动。他有些控住不住。嘴角自然又不自然裂开的弧度却是笑意。
他忙着驱散回忆，忙着压制邪念，也忙着试想起那条未曾踏足的街道。掌心里混着汗水和血迹，看不清新伤与旧伤口。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晚城愣了一下，蹲坐在地上没有回应。
那声音却像是催命的音符，他不动便不停。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掏出手机砸在床上，卸去了一半压在心口的力道。眼神随意一瞥，是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已关机”的人的回电。
心中猛地一紧，江晚城混着血迹的手指点在绿色接听键上。
对面的人似乎是吸了口气，缓缓的吐气声之中，他听到李凤鸣的声音：“你没事吧？”。
“什么？”
江晚城怔住，而后才想起什么，匆忙切换手机屏幕到QQ。
李凤鸣的QQ是他后来半强制性加上去的，他忘了屏蔽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那边的声音加大了不少：“你在听吗？”。
江晚城屏住呼吸，又听到他说：“我看到了血迹，你是伤到手了吗？”。
依旧是没有回音，李凤鸣看了一眼病床上呆呆望着自己的老人，近乎是有些哽咽道：“对不起”。
江晚城只觉得胸口突然被什么撕裂了一下，冷风灌进热血里，忽冷忽热之间，他突然就有了别的冲动。他来不及去想，再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他吸进腔腹的冷气：“你是在担心我？”。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有什么机械声滴滴作响。他没等李凤鸣再开口，率先说道：“那你别后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等那边回应，他又补充道：“不准再对我关机”。
他说的是对我，李凤鸣何其聪明，又怎么会不懂这个意思。
明明是逃，却又忍不住自己撞回头。他分不清是血色凤凰花像他对奶奶的执念还是别的什么压在心底冲不出的情感，只觉得在江晚城说完这句话后他却突然轻松了不少。这么久的距离，他刻意拉开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前路无知，当下却违背着理性感到心安。
李凤鸣捂住嘴巴，牙齿咬着嘴唇贴在掌心里。许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而后又突然意识到对面的人看不到，匆匆补充道：“对不起”。
他的注意力紧绷着集中在电话对面的呼吸里，没注意到老人突然清明的眼神。
他是默认，江晚城瞬间明朗。
眼前的碎片都进了垃圾桶，江晚城俯身吹了吹手指，而后轻呼出声，他说：“痛”。
李凤鸣深吸口气，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哪里痛？要紧吗？”。
“要吹一下”江晚城展开五指，将冒着血液的指尖对着屏幕，像是引诱又像是撒娇。
撒娇是他一贯的做法，李凤鸣向来拿来没办法。
江晚城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五秒钟，而后放大了手机的音量，果然传出了轻微的吹气声，隔着屏幕远远听着，更像是喘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晚城脑子里突然白光一闪，只觉得有跟摇摇欲坠的线突然崩断了，声音在杂乱的在脑海里沉浮。他来不及细想，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来，没经过大脑的话：“你等着”。
通话被他挂断，转身扑倒在床上，脑海里仍是李凤鸣极轻的喘息声。江晚城揉着床单捏紧又放开，而后匆匆跑下楼。
周一的早晨，江晚城比以往来得更迟一些。学校边上的花店刚开门，老板娘捂着嘴打哈欠，然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江晚城将从菜场买来的辣椒和大蒜堆在她面前，而后没等她说话又去扯边上的芭蕉叶。
“啊？这是......”老板娘揉了揉眼睛，有些觉得自己还没清醒。
“帮我包起来，用绿色的包装纸包成花样就行。”江晚城见老板娘不解的样子又说道，“我按照其他花的价格付，以后每天要一束，这是钱......”
老板娘措不及防接过几张钞票，终于确认了自己是清醒的。生意人的精明样子瞬间就来：“好的好的，包99朵吗？”
“不不不”江晚城心想“久久想得美”，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要74朵”。
“好的”老板娘手速极快的把辣椒和蒜一圈又一圈包在芭蕉叶里，一朵花瞬间在他的手中成型。
江晚城抱着□□直上楼，来到十五班门前。花寅早就接到通知将他的桌椅搬了上来，班主任黄老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而后和蔼地说道：“欢迎来到15班，听说你跟花寅认识，就先和他坐一起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晚城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对着花寅所在的座位走过去。路过花寅前排的时候他刻意停顿了几秒，段栖还在和李凤鸣讨论昨天的课后题，冷不防被塞了满怀的花。不等他反应，江晚城就抢先说道：“送给你，替花寅”。
“什么鬼？”花寅对前排的讨论学习早已冷眼见怪不怪了，此刻正喝着牛奶，听江晚城这么一说，差点没喷出来。
他只顾着盯着段栖的反应，即使知道是很难听的句子，他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段栖的表情是意料之中的难看，嘴里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盯着怀里一片绿叶之中躺着的红色辣椒和白色大蒜，迷茫到近乎失声。
“新同学打招呼的的方式真是特别啊，哈......你奶奶一直希望你跟段栖多多学习，如今如愿了可不能辜负她老人家。”
黄老师的声音从前排传了过来，江晚城挑眉，他来这个班找的可不是她黄老师，也不知道套什么近乎。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送上门的不利用白不利用，随即说道：“老师，那我可以换个位置吗？”。
“什么？”黄老师和花寅同时开口，花寅一脸“你竟然嫌弃我”的表情撞上黄老师为难的样子。
“这......你是想跟段栖坐一起对吗？”黄老师随即点名李凤鸣。
“不......”
“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晚城和花寅同时开口，然后花寅手指越过课桌拽江晚城的书包。
不愧是多年的损友，江晚城从段栖难堪的表情里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怕是他离段栖最近的位置了。如果自己执意跟李凤鸣同桌，那段栖没准会换到哪里去。江晚城显然不是来扶贫花寅的，但这个距离他想了想也能接受。于是，就点了点头。
“那李凤鸣你往后面移一排，和花寅同桌吧。”黄老师说完又重新走向了讲台，难得有耐心地重复道，“大家翻到课本103页，今天我们......”
教室里都是翻书声，江晚城侧坐着打盹。昨晚思来想去大半夜，早上又起得太早去菜场买大蒜和辣椒，此时再怎么都撑不住了。
黄老师眼睛一瞥，指尖的粉笔头揉了揉，最终是没有扔出去。
李凤鸣从后方往前看，眼神聚集在段栖脚边的绿色包装上，有些搞不懂江晚城的意思。
花寅则低头在桌肚里疯狂给江晚城发消息，问他送段栖花是什么意思。江晚城睡着没回他，他却乐此不疲地一直发个不停。李凤鸣无意看到江晚城的自动回复“算了吧”，只觉得喉间一哽，鬼使神差掏出手机给江晚城发了个表情，对方几乎是秒回“算了吧”。
“蒜”和“算”
“辣”和“了”
“芭”和“吧”
花寅对此没什么感情，和那三个秒回的字你来我往，李凤鸣皱了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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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觉得抱歉，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江北寒。
他其实去过南普，那里有渡世的千年古刹，也有成片的凤凰花开。还有，还有他在江南天手机里无意瞥到的颜芷的新家。他借着去朋友家玩的理由从南到北又一路南下，去了那个陌生的城市。在那些个巷子里搜搜寻寻一个上午，最终放弃灵魂最颤动着逼迫直觉的那条路，转身去了南普陀寺。那是夏末，凤凰花谢，火红的花朵迎着四十度的高温卷曲着坠入泥地里，恍惚之间，又像是忘川河畔终年不谢的红色曼陀罗。
是血色，燃烧着的执念。
寺里的钟声一声接一声的响着，响在江晚城无声跳动着的胸腔里，也响在他手心火红色的花叶里。随着凤凰花汁轻飘飘地滴落在边上的石碑上，有一下联“唤回苦海梦迷人”。江晚城五指并拢又散开，指尖滴下的红色汁水像极了他最喜欢的血色。有些模糊。
但凡最憎恶，但凡得不到，也最妄想，妄想毁灭，就成执念。
消不掉，唯有恨，意难平。
那个夏天，他差点犯罪。
鲜红的血液加深了红色碎片的颜色，有些暗沉。江晚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而后传到QQ空间。他本来也没几个好友，都设置了不可见。
手机塞回裤兜里，江晚城一片又一片地拾起地上的碎片扔进垃圾桶，每扔一下就有片刻的红色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脑海里疯狂冒出的是快抑制不住的血色冲动。他有些控住不住。嘴角自然又不自然裂开的弧度却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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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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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似乎是吸了口气，缓缓的吐气声之中，他听到李凤鸣的声音：“你没事吧？”。
“什么？”
江晚城怔住，而后才想起什么，匆忙切换手机屏幕到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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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城只觉得胸口突然被什么撕裂了一下，冷风灌进热血里，忽冷忽热之间，他突然就有了别的冲动。他来不及去想，再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他吸进腔腹的冷气：“你是在担心我？”。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有什么机械声滴滴作响。他没等李凤鸣再开口，率先说道：“那你别后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等那边回应，他又补充道：“不准再对我关机”。
他说的是对我，李凤鸣何其聪明，又怎么会不懂这个意思。
明明是逃，却又忍不住自己撞回头。他分不清是血色凤凰花像他对奶奶的执念还是别的什么压在心底冲不出的情感，只觉得在江晚城说完这句话后他却突然轻松了不少。这么久的距离，他刻意拉开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前路无知，当下却违背着理性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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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鸣深吸口气，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哪里痛？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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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娇是他一贯的做法，李凤鸣向来拿来没办法。
江晚城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五秒钟，而后放大了手机的音量，果然传出了轻微的吹气声，隔着屏幕远远听着，更像是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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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晚城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对着花寅所在的座位走过去。路过花寅前排的时候他刻意停顿了几秒，段栖还在和李凤鸣讨论昨天的课后题，冷不防被塞了满怀的花。不等他反应，江晚城就抢先说道：“送给你，替花寅”。
“什么鬼？”花寅对前排的讨论学习早已冷眼见怪不怪了，此刻正喝着牛奶，听江晚城这么一说，差点没喷出来。
他只顾着盯着段栖的反应，即使知道是很难听的句子，他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段栖的表情是意料之中的难看，嘴里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盯着怀里一片绿叶之中躺着的红色辣椒和白色大蒜，迷茫到近乎失声。
“新同学打招呼的的方式真是特别啊，哈......你奶奶一直希望你跟段栖多多学习，如今如愿了可不能辜负她老人家。”
黄老师的声音从前排传了过来，江晚城挑眉，他来这个班找的可不是她黄老师，也不知道套什么近乎。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送上门的不利用白不利用，随即说道：“老师，那我可以换个位置吗？”。
“什么？”黄老师和花寅同时开口，花寅一脸“你竟然嫌弃我”的表情撞上黄老师为难的样子。
“这......你是想跟段栖坐一起对吗？”黄老师随即点名李凤鸣。
“不......”
“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晚城和花寅同时开口，然后花寅手指越过课桌拽江晚城的书包。
不愧是多年的损友，江晚城从段栖难堪的表情里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怕是他离段栖最近的位置了。如果自己执意跟李凤鸣同桌，那段栖没准会换到哪里去。江晚城显然不是来扶贫花寅的，但这个距离他想了想也能接受。于是，就点了点头。
“那李凤鸣你往后面移一排，和花寅同桌吧。”黄老师说完又重新走向了讲台，难得有耐心地重复道，“大家翻到课本103页，今天我们......”
教室里都是翻书声，江晚城侧坐着打盹。昨晚思来想去大半夜，早上又起得太早去菜场买大蒜和辣椒，此时再怎么都撑不住了。
黄老师眼睛一瞥，指尖的粉笔头揉了揉，最终是没有扔出去。
李凤鸣从后方往前看，眼神聚集在段栖脚边的绿色包装上，有些搞不懂江晚城的意思。
花寅则低头在桌肚里疯狂给江晚城发消息，问他送段栖花是什么意思。江晚城睡着没回他，他却乐此不疲地一直发个不停。李凤鸣无意看到江晚城的自动回复“算了吧”，只觉得喉间一哽，鬼使神差掏出手机给江晚城发了个表情，对方几乎是秒回“算了吧”。
“蒜”和“算”
“辣”和“了”
“芭”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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